赵清乔抱着最后一束向日葵冲出花店时,帆布鞋底沾了片不知是谁掉落的玉兰花瓣,粉白的,像被揉皱的糖纸。
“张阿婆!
您要的向日葵!”
她隔着半条弄堂喊,声音脆得像冰汽水开瓶,惊飞了檐下几只麻雀。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从竹椅上首起身,看见女孩额角的汗珠混着碎发贴在脸上,手里的花束却挺得笔首——花瓣上还沾着今早的露水,是赵清乔特意挑的最精神的一束。
“哎哟,清乔啊,跑这么急做什么。”
阿婆接过花,往她手里塞了块绿豆糕,“刚看你哥又蹲在街口抽烟,我说了他两句,别往心里去。”
赵清乔咬了口绿豆糕,甜凉的滋味漫开,才压下心里那点烦躁。
她哥赵青峰昨晚又喝多了,把刚结的货运工资输了大半,此刻正蹲在弄堂口的老槐树下,背影佝偻得像块被晒蔫的抹布。
“知道了阿婆,我回头说他。”
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涡盛着光,转身往回走时,脚步却慢了些。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弄堂口。
车窗降下,露出上官楚鸣线条冷硬的侧脸。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西装,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古董腕表,表盘里的碎钻在阴翳里泛着冷光。
作为上官家族的继承人,他本该在陆家嘴的顶层办公室审阅文件,此刻却出现在这片与他格格不入的老弄堂。
只因家族监测到,此处龙脉分支的气场昨夜出现异常波动,而源头,就在这条名为“福安里”的弄堂深处。
他的目光扫过斑驳的墙皮、晾在竹竿上的花衬衫,最后落在那个转身的女孩身上。
赵清乔正弯腰捡地上的废纸,牛仔裤的膝盖处磨得发白,露出的脚踝细瘦,却稳稳地撑着身体。
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颈后投下细碎的金斑,她起身时随手把废纸塞进垃圾桶,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就是这个瞬间。
上官楚鸣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不是家族训练时的钝痛,不是谈判桌上的紧绷,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微麻的痒意,顺着血管蔓延开。
他见过无数精心雕琢的美人,苏曼卿那样的大家闺秀,眉眼身段皆是章法,可眼前这个女孩,穿着洗旧的T恤,手里捏着半块绿豆糕,却鲜活得像刚从晨露里捞出来的向日葵。
“先生,要进去看看吗?”
司机低声问。
上官楚鸣收回目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不必。
查一下她的身份。”
他需要确认,这个突然闯入他视线的女孩,是否与龙脉异动有关。
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是命运的馈赠,还是潜藏的危机?
他习惯了怀疑,尤其是对这种打破他二十五年固有轨迹的“意外”。
赵清乔丝毫没察觉那道落在背后的目光。
她走到赵青峰面前,把剩下的绿豆糕塞进他手里:“别蹲这儿丢人,跟我回家。”
赵青峰嘟囔着“知道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林小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工装裤上还沾着修电器的油污,脸上却带着惯有的温和:“峰哥,我送你回去。”
“小满来了啊。”
赵清乔松了口气,林小满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三个身影走进弄堂深处,留下上官楚鸣坐在宾利里,看着那扇斑驳的木门关上。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弹出助理发来的信息:“赵清乔,22岁,福安里居民,父母为菜市场摊贩,本人在‘花时’花店打工。
无异常背景。”
无异常?
上官楚鸣指尖划过屏幕上女孩的身份证照片,照片里的她眉眼弯弯,比刚才少了几分灵动,却多了点憨气。
他不信。
能让他这种“守脉人”产生心悸的存在,怎么可能“无异常”?
“继续盯着。”
他给助理发了条信息,目光再次投向那扇木门,眼底深处,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
从今天起,这条龙脉之侧的老弄堂,这个叫赵清乔的女孩,成了他必须守住的另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