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姑姑带着沈知微走进宫门,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座大殿前。
殿内香烟缭绕,正中的宝座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穿着明黄色的宫装,头戴凤冠,面容端庄,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大燕王朝的太后,萧云珩的生母,当今皇帝的养母。
沈知微连忙跪下,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罪女沈知微,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抬了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温和却带着审视:“你就是沈敬安的女儿?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沈知微缓缓抬头,迎上太后的目光。
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既不卑微,也不张扬。
太后看了她片刻,才缓缓开口:“哀家听说,你父亲沈敬安擅长机关术,你跟着他,也学了些本事?”
“回太后,罪女幼时曾跟着父亲学过一些机关术的皮毛,不敢称有本事。”
沈知微如实回答,语气谦逊。
“皮毛也好。”
太后指了指殿角的一座鎏金大钟,“那座机关钟,是你父亲当年为先帝打造的,昨天上弦的时候卡住了,工匠们都修不好。
你去试试,若是能修好,哀家便赏你,免你在教坊司为奴之罪。”
沈知微心里一喜,连忙起身:“谢太后恩典,罪女定当尽力。”
她走到那座鎏金机关钟前,仔细观察起来。
钟高约三尺,通体鎏金,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钟摆下方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钟身侧面有一个上弦的小孔。
她轻轻转动钟身,听着内部传来的“咔哒”声,很快就判断出问题所在——是上弦的齿轮卡住了,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保养,齿轮上积了灰尘,加上有些生锈,导致无法转动。
沈知微从袖口取出那半块磨好的竹片,又向旁边的宫女要了一点橄榄油。
她将竹片削成细细的长条,蘸了点橄榄油,小心翼翼地伸进上弦的小孔里,轻轻拨动卡住的齿轮。
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指尖灵活地操控着竹片,每一次拨动都恰到好处。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太后坐在宝座上,端着茶杯,眼神却紧紧盯着沈知微的动作,若有所思。
周姑姑站在一旁,也暗自点头——这沈知微的手法,确实有几分沈敬安当年的影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卡住的齿轮终于松动了。
沈知微又试着转动了几下上弦的旋钮,齿轮转动顺畅,没有丝毫卡顿。
她将钟弦上好,轻轻拨动钟摆,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钟声悠扬,回荡在殿内。
“修好了。”
沈知微转过身,向太后躬身行礼,“回太后,机关钟己经修好。”
太后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错,果然是沈敬安的女儿,有几分本事。
周姑姑,赏。”
周姑姑连忙应道:“是。”
她转身取来一个锦盒,递给沈知微,“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太后恩典,免你教坊司为奴之罪,你且先在长乐宫当差,做个三等宫女吧。”
沈知微接过锦盒,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她知道,太后不会平白无故地赏赐她,让她留在长乐宫当差,恐怕不只是因为她会修机关术那么简单。
果然,太后又开口了:“沈知微,你可知哀家为何留你在身边?”
沈知微心里一凛,连忙回答:“罪女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太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压低了几分:“哀家听说,三皇子萧云珩近来身体不适,一首闭门不出。
你也知道,三皇子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放心不下。
他宫里的人,哀家总觉得不太可靠。
你既懂机关术,心思又细,哀家想派你去三皇子的残云殿当差,替哀家看着他,看看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有什么动静,及时向哀家汇报。”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
三皇子萧云珩,当今皇帝的三弟,也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儿子。
传闻他三年前坠马受伤,落下了残疾,从此便闭门不出,不问政事。
可沈知微却听说,这萧云珩并非真的残疾,而是故意装病避祸——先帝在位时,几位皇子争夺储位,萧云珩因母妃是巫族旁支,受到先帝忌惮,只能用“残疾”来隐藏锋芒。
太后让她去监视萧云珩,究竟是真的担心儿子,还是想利用她,探查萧云珩的虚实?
沈知微不敢多想,也不能拒绝。
她知道,这是太后的命令,若是不从,不仅她自己会遭殃,恐怕还会连累林婉儿。
她只能跪下,恭敬地回答:“罪女遵命,定不辜负太后所托。”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好,你明天就去残云殿报到。
记住,凡事小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尤其是三皇子。
若是出了差错,哀家也保不住你。”
“罪女谨记太后教诲。”
沈知微退出长乐宫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她提着锦盒,走在宫道上,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她知道,从明天起,她的生活将不再平静,她将踏入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残云殿里的那位三皇子,究竟是真残疾,还是假避祸?
她的监视任务,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沈知微攥紧了手里的锦盒,指尖冰凉。
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无论前路多么危险,她都要走下去。
为了父亲的冤屈,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那些和她一样,在苦难中挣扎的罪女们。
她回到教坊司,将一百两银子分给了林婉儿和其他几个交好的罪奴,又将太后免她为奴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林婉儿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知微,太好了,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沈知微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婉儿,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救所有人出去。”
那天晚上,沈知微没有睡。
她坐在灯下,用竹片制作了一个小小的机关鼠——这是父亲教她的第一个机关术,机关鼠的肚子里可以藏东西,还能按照设定的路线跑动。
她将一张写着“父亲冤屈,需查真相”的纸条藏进机关鼠的肚子里,又将机关鼠放进锦盒里。
她知道,明天去残云殿,前路未卜。
但她不会放弃,她要用自己的机关术,在这深宫之中,找出一条生路,找出父亲通敌案的真相。
第二天一早,沈知微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提着锦盒,按照周姑姑的指引,前往残云殿。
残云殿位于皇宫的西北角,远离其他皇子的宫殿,西周种满了松柏,显得有些冷清。
殿门口没有侍卫,只有一个老太监守在那里,看到沈知微过来,面无表情地问:“你就是太后派来的宫女?”
“是,奴婢沈知微,奉命前来残云殿当差。”
沈知微恭敬地回答。
老太监点了点头,领着她走进殿内。
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正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月白色的锦袍,长发披散在肩上,脸色苍白,眼神淡漠。
他的右腿盖着一条薄毯,看起来像是真的残疾。
沈知微知道,这就是三皇子萧云珩。
她连忙跪下,行了叩拜之礼:“奴婢沈知微,参见三皇子,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云珩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开口:“起来吧。
太后派你来,是做什么的?”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情绪,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沈知微站起身,低着头回答:“回皇子,太后担心皇子身体,派奴婢来伺候皇子的饮食起居。”
萧云珩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伺候饮食起居?
太后倒是有心。
只是,沈知微,你父亲沈敬安,当年因通敌叛国而死,你作为罪奴,能被太后看中,留在身边,又派到我这里来,想必不仅仅是因为你会伺候人吧?”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萧云珩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他早就知道太后派她来的目的?
她强压下心里的慌乱,依旧低着头:“回皇子,奴婢只是个普通宫女,不懂皇子的意思。
奴婢只知道,太后恩典,让奴婢前来伺候皇子,奴婢定会尽心尽力。”
萧云珩冷笑一声,没有再追问。
他挥了挥手,对老太监说:“李公公,带她下去,安排个住处。
以后,她就负责给我煎药吧。”
“是,殿下。”
李公公应道,领着沈知微往偏殿走去。
沈知微跟在李公公身后,心里却充满了疑虑。
萧云珩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太后派她来的目的,却没有拆穿她,反而让她负责煎药——这是信任,还是另有所图?
她走进偏殿,放下锦盒,看着窗外的松柏,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不管萧云珩是真残疾还是假避祸,不管太后派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要留在残云殿,查***相。
她打开锦盒,取出那个小小的机关鼠,轻轻拨动机关,机关鼠“嗖”地一下,钻进了床底——她要让这个机关鼠,成为她在残云殿的眼睛,帮她观察萧云珩的一举一动。
残云殿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沈知微每天的工作,就是给萧云珩煎药、送水、打扫卫生。
萧云珩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坐在椅子上看书,或者闭目养神。
他的右腿似乎真的不方便,走路时需要人搀扶,或者用拐杖。
但沈知微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次,她给萧云珩送药时,不小心打翻了药碗,药汁洒在了萧云珩的裤子上。
她连忙道歉,伸手去擦,却感觉到萧云珩的右腿肌肉紧绷,不像是长期残疾的样子。
还有一次,她在打扫萧云珩的书房时,发现书架后面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些关于兵法和机关术的书籍,还有一张北境的地图——一个闭门不出的残疾皇子,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沈知微越来越确定,萧云珩的残疾是假的。
他故意装病,是为了隐藏自己的野心,等待时机。
而太后派她来监视萧云珩,或许也是想知道,萧云珩是否真的像表面上那样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