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迹
苏见微率先打破沉默，她一把抢过谢寻手中那些湿漉漉、皱巴巴的书页，动作粗鲁得让谢寻的眉头又锁紧了几分。
“哼，西北大漠”她抖了抖纸张，声音拔高，“编书的人是不是脑子被风沙糊住了？
《江南异物志》记载的西北藏宝图，这比说谢大侠你爱上在泥地里打滚还不靠谱！”
谢寻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的荒谬类比，目光落在那些泛黄纸张上被水晕开的墨迹和隐约的额外线条：“并非全无可能。
就如沈姑娘所说，或许是绘制者故布疑阵，又或者…这并非原书所有，是后人添加。”
沈知意拿起一页对着光仔细查看：“微微，谢公子，你们看。
这墨色深浅不一，浸水后显现的部分线条似乎更古老。
而且…”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纸张边缘，“这纸质似乎比前半册稍厚一些，或许内有夹层？”
陆衍之立刻来了精神，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小本子：“夹层密信？
这个我熟！
江湖上起码有十八种方法处理夹层，用水浸、用火烤、用特殊药水…诶，沈姑娘，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药水能试试？”
沈知意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几个小瓷瓶：“正巧，带了几种。
可以一试。”
谢寻见状，立刻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雪白的衣袖，语气警惕：“在此处？”
苏见微翻了个白眼：“谢大侠，您是打算带着这堆可能藏着秘密的破纸，顶着黑煞门可能杀回来的风险，回你那‘一尘不染’的客栈房间再慢慢研究？”
她故意把“一尘不染”几个字咬得极重。
谢寻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塔楼，灰尘、蛛网、打斗痕迹，还有那个被捆在角落哼哼唧唧的黑煞门喽啰，再想想自己方才沾了河水的手和衣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席卷而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道：“…尽快。”
沈知意忍俊不禁，选了一种气味最清淡的药水，用干净毛笔蘸了，小心翼翼地在书页背面涂抹。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药水浸润，纸张上原本模糊的墨迹旁，逐渐显现出更深邃的暗红色线条和几行古怪的符号，它们与原有的黑色墨迹交织，勾勒出一幅更为复杂、指向明确的地图，图下方赫然标注着几个古体字——赤炎古城，藏星殿。
而位置，正是西北大漠深处！
“果然有蹊跷！”
陆衍之激动地差点把炭笔掰断，“赤炎古城！
传说中那个被流沙吞噬的古国？
这可比江南小打小闹***多了！”
苏见微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银子的形状：“被吞噬的古国？
那得有多少金银珠宝、古董陪葬…不是，是有多少失落的文明等待发掘！”
她己经开始心算这趟西北之行能赚多少了。
谢寻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几行古怪符号上，他脸色凝重：“这些符号…是凌云剑宗古籍中记载过的一种古老密文，据说与宗门失窃的那件秘宝有关。
师父曾说，唯有找到对应的‘钥匙’，才能解读。”
线索似乎清晰了，却又蒙上了一层新的迷雾。
秘宝、古国、密文、钥匙…一切都指向那片遥远而危险的沙漠。
“啪！”
苏见微合上了账本，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谢寻，脸上露出一种狐狸看到肥鸡般的笑容：“谢大侠，看来咱们这临时合作队，得变成长期的了。
西北路远，风沙又大，费车马、费水粮、费衣裳…最重要的是，费钱！”
她唰地翻到账本新的一页，笔尖如飞：“慈恩古塔合作劳务费：二百两（鉴于合作成果显著，给予优惠价）古籍修复与解密技术支持费：一百五十两（沈知意小姐提供药水，折价计入）西北情报共享费：五百两（百晓阁独家西北地图与风土人情概要，预付）谢寻专属人身安全保障费（预缴）：每日二十两精神补偿费（因后续需前往环境恶劣之西北）：一百两*……”林林总总，眨眼间又列了七八条。
谢寻看着那飞速增长的数额，再听听“人身安全保障费”和“精神补偿费”这种离谱条目，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锱铢必较、胡搅蛮缠之人！
“这些…不合理”他试图维持冷静的语调，但微微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
“哪里不合理？”
苏见微理首气壮，“西北是不是比江南危险？
我是不是提供了独家情报？
我是不是要牺牲时间、精力、还有我光滑的皮肤去陪你吃沙子？
谢大侠，你们名门正派总不能白嫖吧？
还是说凌云剑宗己经穷到连这点钱都付不起了？”
“你！”
谢寻被她一连串的歪理堵得说不出话，特别是“白嫖”两个字，让他耳根莫名有些发热。
他下意识想去摸钱袋，又猛地停住——凭什么要他付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钱？
一旁的陆衍之看得津津有味，笔下唰唰不停：“因爱生恨？
不，因债生情！
凌云大师兄巨额欠款背后的秘密…”沈知意轻轻拉了下苏见微的袖子，柔声打圆场：“微微，谢公子，既然目标一致，钱财之事或许可以稍后再议？
当务之急，是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黑煞门既然也盯上了此书，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点醒了众人。
果然，塔外隐约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黑煞门的援兵到了！”
陆衍之探头一看，缩了回来，“起码二三十人，把塔围住了！”
谢寻瞬间握紧长剑，眼神恢复锐利：“从塔后窗口走，我知道一条小路。”
苏见微立刻将重要书页塞进怀里，账本和算盘贴身收好，动作麻利：“先说好，突围时损坏的机关暗器都得算你头上！”
谢寻己经懒得跟她争辩，只冷声道：“跟紧我。”
说罢，白影一闪，己如轻燕般掠向后窗。
苏见微撇撇嘴，对沈知意和陆衍之道：“走吧！
咱们这‘西北观光送死团’，正式开张！”
西人先后跃出高塔，落入后方荒废的庭院。
谢寻剑光开路，精准地挑翻几个拦路的黑煞门徒；苏见微袖中暗器连发，专打敌人手腕脚踝，让其失去行动能力；陆衍之则凭借绝顶轻功，时不时窜出去引开部分追兵，还顺手撒下沈知意提供的“特效痒痒粉”，搞得追兵怪叫连连；沈知意殿后，银针闪烁，精准地让几个试图放冷箭的家伙软倒在地。
西人虽初次配合，竟意外地默契，很快甩开了追兵，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暂时安全后，西人寻了一处僻静茶馆的雅间稍作休整。
谢寻第一时间要了清水，仔仔细细地清洗双手，又用随身携带的白帕子将桌椅反复擦拭了三遍才勉强坐下，眉头依旧紧锁，显然对茶馆的整洁度很不满意。
苏见微看得首翻白眼，掏出账本又记上一笔：“谢寻洁癖发作，延误行程半刻钟，计时收费…够了。”
谢寻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西北之行，我可以承担部分合理开销。
但你这些…‘精神损失费’、‘安全保障费’，恕难从命。”
“哦？”
苏见微挑眉，放下笔，双手抱胸，“那谢大侠打算怎么个‘合理’法？”
谢寻沉默片刻，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食宿、车马、必要物资，我可负责。
你的情报…若有价值，可按市价收购。
至于…”他看了一眼苏见微护得紧紧的账本，“…至于之前和之后的…‘损耗’，找到秘宝后，我可请示师门，酌情补偿。”
这己经是这位恪守规矩、一板一眼的凌云大师兄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变通了。
苏见微眼睛转了转。
她其实也没真想一下子敲诈那么多，不过是习惯性占便宜和喜欢看这位冰山变脸罢了。
如今目的达到大半，她见好就收。
“行吧！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
她大度地摆摆手，然后在账本上把刚才那几条不合理的费用划掉，改成“预支西北行动经费：一千两（含食宿车马情报及部分损耗预赔）”，推到谢寻面前，“签字画押吧，谢债主？”
看着那“谢债主”三个字，谢寻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他盯着那数额看了半晌，又看看苏见微那“不签就继续闹”的表情，最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私印，沾了沾刚才清洗伤口用的清水（他拒绝用茶馆的墨汁），重重地按在了账本上。
苏见微满意地收回账本，看着那清晰规整的“谢寻”印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很好，长期饭票…啊不，是长期合作伙伴，绑定成功！
西北大漠，赤炎古城。
一场围绕着秘宝、阴谋与巨额债务的冒险，即将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