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辞职那天,北京下着大暴雨。房东在门外锤锁,我在屋里锤键盘。请假不批,
旷工工资扣三倍。主管的语音像冰。我回了他五个字:老子不干了。
背包里只剩半包泡面,我买了张站票,挤上回家的高铁。老家在地图尽头,
下车还要倒三趟摩托。夜里十一点,我跪在祖坟前,打火机啪一声打燃, 雨居然停了。
中元节快到了,我把烧给祖宗的纸钱一张一张丢进火里。顺嘴向祖宗许愿:祖宗保佑,
给个offer,年薪二十万就行。纸钱的火星突然蹦到我的指尖,不疼,反而有些暖和。
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小姑娘,够孝顺,跟我走一趟。我抬头,
马褂、圆框镜、脸白得跟A4纸一样。男人冲我笑,牙齿黑得发亮。妈呀,像鬼!我想跑,
脚却陷进土里,直直往下坠。风在耳边狂吹,我闭上眼,心里只剩一句。完了,
真把祖宗给吵醒了再睁眼,我站在一口烂棺材里。里面的灯一闪一闪的。
叮——地府到了。门打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我跟着马褂男往外走。脚下不是地砖,
而是厚厚纸灰,踩下去咔哧一声, 冒出半个脚印。阮枣,24岁,裸辞,负债。
他翻着小本子,阳寿剩余约七十年,够我周转。我嗓子发干:你是?阮战,
你曾曾曾叔公,战死那年十九,现在地府金融部。他抬手一指,
对面霓虹招牌闪烁:冥币发行·阳间代理处。此时门口排满了人,哦不,是鬼。
有的没头,有的没脚,都在填表。给***活,千亿冥币,提成复活名额一个,干不干?
我想到ICU的爸爸,想到交不起的房租,想到老板那张恶心的脸。干!
曾曾曾叔公笑得露出黑牙,递给我一张合同,纸薄得几乎透明。我按下手印,
指尖瞬间黑了一圈。第一晚见鬼别大惊小怪,就当看4D电影。话落,他手一挥,
把我推飞回了棺材里。棺材盖子合上,滴滴滴的声音在黑暗的棺材里像倒计时。
02等我睁开眼,灯大亮着,我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车窗外的天,像被水洗过的A4纸,
惨白惨白的。我低头—— 右手腕内侧,一行黑字浮在皮下,像液晶计时, 还在闪烁。
三十啥意思?我嘟囔。前排老太太回头,脖子180度,丫头,那是阳寿天数,
省着点花吧。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脑袋。秒怂,小心把袖口扯到指根遮住。
这时手机震动,银行发来短信:您的账户收入0.01元, 备注:地府定金。
我差点骂出国粹。千亿大单,就给我一分钱?下一秒,
同详情:甲方:冥币发行基金;乙方:阮枣;KPI:一千亿;违约:每秒扣阳寿1小时。
我掐指一算,完不成的话,只要三天我就成了人肉干。大巴进站,
司机嗓子像破锣似的:北京到了,活人都下车。我抬脚,鞋底带起一张冥币,红得刺目,
上面印着我自己的头像。我咬牙,行, 千亿就千亿, 谁怕谁。凌晨一点,
我回到地下室。灯管滋啦闪三下,又灭了。我打开手机电筒,最先照见的——是一双脚。
不是我的,悬在半空,脚尖冲我。我抬头。天花板上,无头大叔穿着西装,领带整整齐齐的,
就是缺颗头。血顺着领带滴在我床单上, 啪嗒、啪嗒。我的尖叫卡在喉咙,
变成一串干呕。无头大叔抬手,手机屏自动解锁,备忘录跳出字:帮我找头,
酬劳:50万冥币。我手抖着回:头在哪?他耸肩, 胸腔里发出风箱声。
我拉开门冲了出去,走廊比往常长,灯泡全部变成了白灯笼。幸好拐角处的便利店还亮着灯。
我推门进去,收银员回头,脸从中间裂成两半,左边在笑,右边在哭。
扫码枪滴一声:会员积分不足,请充值阳寿。我转身想逃,玻璃门瞬间变成镜子,
里面映出我背后——一排人,有的缺眼,有的缺心,统一动作: 冲我伸手。
我头皮快炸开了,拼命往地铁口跑。闸机开着。我跳下站台,轨道深处,列车灯两团白,
却不见车身。灯团越飘越近,我这才看清—— 是两颗眼球,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
像两条风筝线。我跌坐在地上,手腕上的黑字还在不停闪烁,倒计时一直不停。鬼还在排队。
行吧,要KPI。我咬破指尖,把血抹在手机屏上,直播标题改成:真·见鬼现场,
打赏冥币,帮一个是一个!手机信号满格,弹幕瞬间刷屏:主播别怂,先收无头大叔,
他出价高!我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心里却冒出一句:流量, 好像来了。03直播间一开,
打赏疯涨。冥币像雪片似的飞进口袋,我的钱包余额很快变成了八位数,
可阳寿倒计时却没停。我掐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稳住。各位鬼友,排队取号,
先到先得,不接差评。无头大叔递来一张名片,血迹都未干:顺丰阴递,
限时达地址:地铁三号线隧道尽头。我抬头,那两颗眼球列车已经停在我面前,
车门嘶啦打开,车厢里全是座位,却空无一人。地板上铺着黄纸,踩上去咯吱脆。
我咬牙上了车,手机支架一放,直播标题再改:带鬼坐地铁,目标终点站——阴间仓库。
列车启动,车内灯光瞬间全灭,只剩屏幕的荧光。弹幕狂刷:主播牛批!
无头哥V我50!我低头回私信,一条新的订单跳出:夜班公交末班车,
司机:柳宵,货物:他本人,运费:全部阳寿7天。我愣神, 列车已停下。车门打开,
外面是荒废的公交总站,一辆444路末班车亮着前灯。司机探出身,二十八岁,寸头,
脸已经瘦得劈脱相。他冲我扬起下巴:接单的?我托运我自己。我下了车,
他递来一张身份证,有效期:今晚截止。肝癌晚期,我不想烂在医院,给你当快递,
换她活。我顺着他手指看过去,车后座,一个五岁小女孩,抱着一个破布娃娃,
眼睛却是白瞳。她冲我咧嘴一笑:姐姐,我坐票,他站票,可以发车了吗?我喉咙发紧,
低头看眼自己手腕上黑色阳寿倒计时。柳宵把钥匙塞进我的掌心,金属冰凉。开了车门,
你就是老板,阴阳快递,今晚正式营业。我抬头,公交挡风玻璃上,
自动浮现广告:24小时鬼货闪送,活人签收,死人免邮。引擎轰响一声,
像在回应回。业务要做得多才有机会。我踩上油门,心里只剩一句:千亿KPI,
老子来了。444路公交刚驶出总站,
导航便自动跳出一行红字:前方到站:吸血公司我脚底一哆嗦,差点踩到刹车。
柳宵把着方向盘,声音沙得刮耳:别怕,是你要债的地方。我这才看清,
路线图上闪着熟悉logo——我的前公司,沈槐的地盘。后座的小年糕拍手:姐姐,
要签大单喽。车停在写字楼侧门,保安亭内空无一人。沈槐站在大堂中央,
脖子折成诡异角度,却仍抬头挺胸。他背后,一只青灰色小鬼正用指甲掏他喉咙,掏一口,
嚼一口,再吐回他嘴里。***呕。柳宵递来一张运货单:货物:沈槐
收件人:地府饿鬼司。运费:阳寿三年,或等价冥币五百万。我捏着笔,
犹豫了三秒。沈槐忽然转头,目光穿过玻璃,精准锁死我。他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阮枣,
辞职了还回来加班?下一秒,他拔腿冲向公交,速度非人。我大叫:关门!
柳宵一脚油门,车门却咔住失灵。沈槐的手已扒住门框,指甲瞬间黑长。
小鬼顺着他手臂爬进来,冲我张嘴——满口碎玻璃似的牙。我抄起车载灭火器,
对冲小鬼狂喷。干粉炸开,小鬼尖叫化为一滩臭水。沈槐被溅得满脸白,仍往车里爬。
我顺手把运货单拍在他额头,黑字瞬间烙进皮肤,像烧红的铁丝。
公交导航发出提示:收件人确认,饿鬼司已定位。车身猛地一沉,地板裂开口子,
像电梯下坠。沈槐连同臭水一起滑进黑暗,缝隙合拢前,他最后看了我一眼,不是恨,
是求救。我心脏狂跳,手腕黑字闪烁。柳宵把着方向盘,声音冷静:第一单完成,
入账五百万冥币,系统抽成百分之五十,你实得二百五。我喘成了狗,
却忍不住笑:二百五就二百五,继续接单!小年糕举起手:我要给布娃娃寄腿,
运费先欠着,行不行?我回头,她手里的娃娃正冲我眨眼,眼眶空洞,却流下血泪。
我咬牙:行,今晚统统一锅端!公交大灯啪地熄灭,仪表盘全部跳成红色,
提示:前方站点:阴间仓库,请准备卸货。我握紧方向盘,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槐完了,下一个该轮到谁?04饿死鬼被拖走后,
444路公交猛地一轻,像甩掉了一座山。沈槐跪在公司门口,大口呕吐,
吐出来的却是黑水混着碎指甲。他抬头,眼神迷茫,嘴唇哆嗦: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回答。导航再次跳出红字:警告:私运饿鬼,阳寿扣十年,立即执行。
我手腕黑字瞬间从跳成。一刀下去,连声招呼都不打。运货清单上是沈槐,
没注明附加寄生物。而且饿鬼级货物必须提前向饿鬼司申报,走专用冷链车厢。
第一次干这个,我这是违反了运输条款。我忍不住骂了句国粹。柳宵握住我肩膀:别慌,
系统罚扣一向狠。我嗓子发苦:再扣六次,我就得躺进你的停尸间了。
小年糕递来一颗糖:姐姐,吃糖,嘴里就不苦了。糖纸剥开,糖心却是灰,像纸灰捏的。
我含在嘴里,苦得发麻。
导航继续提示:补偿任务:护送“纸人新娘”至阴间婚宴运费:阳寿+3年,
或等价冥币一千万。我瞪眼:还能加寿命?柳宵点头:高风险,高回报,接不接?
我咬牙:接!谁叫我找了这种工作,不接怎么给自己续命?公交自动掉头,
驶向城郊废弃婚纱厂。车灯扫过,厂房门口站着一排纸人,脸画着大红腮,嘴角裂到耳根,
齐刷刷冲我弯腰:新娘已备好,请签收。我下车,脚刚踩地,纸人队伍哗啦一声,
全部转头,统一动作——把脸撕下来,双手捧给我。没有脸,怎么嫁人?我心脏狂跳,
却听见厂房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阮枣……救我……是沈槐。他穿着新郎喜服,
胸口别着一朵白纸花,被四个纸人架着,一步一步, 朝我走来。我愣住。
导航冷冰冰提醒:货物升级:纸人新郎,需同时送达,否则运费作废。我低头,
手腕黑字再次闪烁。我骂出声:沈槐, ***是人还是货?
柳霄在我旁边低声道:他身上的饿死鬼被拖走后,精气大亏,魂不稳,
阴间系统直接把他登记成了纸人新郎,补缺口。沈槐被灌了迷魂汤,只剩最后一丝清明,
见到我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抬头,眼神空洞,嘴角却勾起一抹诡笑:阮枣,
我娶你,你带我走,好不好?他想让我借着送鬼亲把他送回阳间。这时,
纸人齐声尖叫:新娘新郎到齐,发车——我后背一阵恶寒,却听见柳宵低语:别退,
这一单,能让你活。我深吸一口气,把纸人脸一张张捡起,塞进背包。
导航系统声响起:扫描默认,接单人与货物融合,新娘就位。我转身踏上公交,开车,
去阴间婚宴。手腕黑字闪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槐,你欠我的,今天一次还清。
05公交后门嘭地合上,所有纸人同时踮脚,发出沙沙齐步声。
导航冰冷的播报:路程十八分钟,请确保新郎新娘完整。我拽着沈槐坐下,他手腕冰凉,
指甲青紫。纸人把那张剥下来的脸硬往我后脑勺按,浆糊臭得发腥。新娘补妆,勿蹭花。
它们齐声提醒。柳宵挂挡,一脚油门到底,444路像灵车漂移冲出厂房。车外灯影倒退,
柏油路面却渐渐泛白——纸灰铺成的迎宾大道。沈槐靠窗,眼神时而涣散时而清明,
他忽然凑近我耳边:我口袋里……有把裁纸刀,我欠你一次,砍我,不砍你。我没回,
先把那张纸脸撕下,团成球塞进背包。手腕倒计时闪烁,血红色提醒:超时扣双倍。
小年糕抱着布娃娃坐最后一排,娃娃脸上用红笔画了两道腮,和纸人一样。
她奶声奶气开口:姐姐,婚宴闹洞房的时候,你要把新郎衣服撕开,
让客人看见他人皮下的‘囍’字,不然他们不放你回家。我皱眉:什么客人?
话音落地,公交前方出现一排红灯笼,灯笼下影影绰绰全是人影——没有脚,却举着请帖。
导航再次插播:纸人婚宴已到,请新郎新娘下车行礼。车停下,门自动开,
阴风倒灌进来。那些影子齐刷刷转身,手里请帖写着我的名字,墨汁都未干,还在往下滴。
沈槐深吸一口气,忽然主动握住我手:阮枣,配合我,三分钟后我数到三,一起往车里跑,
我断后——就当我还你阳寿。我抬眼看他,第一次觉得他眼里有活人气。行,三秒,
一秒都别差。我们并肩下车,纸人高奏唢呐,声音像刀片刮玻璃。红毯尽头,
一座纸扎喜堂高耸,门楣写着永偕伉俪,横批却是阳寿抵扣。
司仪纸人高声唱: 一拜天——我膝盖刚弯,沈槐猛地掏出裁纸刀,划向自己胸口!
三!他提前吼出。我:靠!血珠溅在纸扎喜堂上,瞬间燃起青火,纸人尖叫四散。
我拉着他掉头狂奔,柳宵早已把公交倒到红毯尽头,车门大开。我们扑进车厢,
纸人追兵扑到门口,被火舌卷住, 噼啪作响,很快化作漫天纸灰。车门合拢,
导航沉默几秒,弹出提示:人婚宴任务完成,运费结算:阳寿+3年,已到账。
我手腕黑字跳回,比上车前多两年。沈槐捂着胸口,血浸透喜服,却冲我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