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说我有良策,其实我就是想偷个懒】
三百名喽啰手握铁锹和锄头,排成歪歪扭扭的三列,就连平时爱蹲在墙根偷懒的老七都挺首了腰板,鼻尖沾着泥也不敢去擦——女寨主说了,今天是为“宋先生”举行春耕大礼,谁要是歪头缩脖子,晚上的饭里就不放盐。
宋清渊被石猛半拖半架地往台前拽。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是慕容燕特意翻出来的,袖口长了三寸,扫过地面时沾上了草屑,活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灰鹅。
“轻点!”
他踉跄了两步,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我这腰昨晚被柴房的破木板硌得生疼,你们倒好,跟拖猪猡似的……先生莫怪!”
石猛的手像铁钳一样扣着他的肩膀,粗布麻衣上还沾着新鲜的马粪味,“您看那台柱子上的红绸,是我天没亮就去山脚下采的野杜鹃编的。
昨儿夜里您说‘仪式感能提升劳动积极性’,小的记着呢!”
宋清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确实在半梦半醒间嘟囔过这句话——当时他蜷在柴房的草堆里,听着外头北风灌进来的呼啸声,想着前世公司晨会那些虚头巴脑的流程,顺口吐槽了句“搞***还不如多睡半小时”。
谁能想到,这些胡话竟被石猛当成了金科玉律?
“都静一静!”
慕容燕的声音像一把淬了霜的剑,劈开了校场的喧嚣。
她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铁剑的流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站在高台上比松枝扎的彩门还要显眼。
三百名喽啰霎时安静下来,就连最调皮的小顺子都赶忙把塞在嘴里的野枣核吐了出来。
“从今天起,全寨施行‘宋氏耕法’。”
慕容燕抬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台下,“翻土要见到三层泥,施肥要均匀过筛子,播种要间隔三寸——”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一些,“先生说了,土地是有生命的,得用心对待。
凡是违反命令的人,杖责二十。”
“遵命!”
回应声震得松枝上的露珠簌簌往下掉落。
宋清渊望着台下亮晶晶的眼神,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被石猛推着往台上走,草鞋踩在稻草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突然想起前世挤地铁时被人潮推着往前涌的感觉——只不过那时他骂的是“早八要迟到了”,现在他想骂的是“我真的不会种地啊!”
“那片地……”他站在台边,望着山脚下那片泛着白碱的贫瘠坡地,喉咙发紧,“土层太薄,得先堆肥。”
“堆肥?”
赵匡义不知何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抱臂站在台下,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他腰间短刀的红漆掉得斑驳,在晨光里像一块凝固的血,“先生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马粪羊粪混上烂菜叶,那不是臭不可闻的垃圾吗?”
宋清渊望着角落那堆冒着热气的粪肥,突然想起系统昨晚的提示音。
当时他蹲在柴房啃冷馍,脑袋里“叮”的一声,接着就冒出一张画满曲线的纸——高效堆肥配方,说什么碳氮比要25:1,还要定期翻堆散热。
他本想骂系统多管闲事,可低头看见馍渣掉在地上,被一只蚂蚁拖走,又忍不住嘀咕:“要是能把这些废料变成宝贝……赵二当家要是嫌臭,不妨捂着鼻子看。”
他摸了摸鼻尖,故意把声音放得懒洋洋的,“三个月后,这堆臭屎能让坡地多收半成粮食。
到时候……”他瞥了一眼赵匡义腰间的短刀,“二当家要是还觉得我在糊弄人,拿这把刀砍我脖子都行。”
赵义的瞳孔缩了缩。
他盯着宋清渊眼底那点漫不经心的笑容,突然想起昨晚在柴房外听到的动静——那小子蹲在粪堆边翻土,嘴里念叨着“温度要保持在五十度”、“不能让雨水淋了”,月光照在他后背上,竟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他摸了摸短刀的刀柄,最终哼了一声,转身往寨门走去:“三个月就三个月,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先生您看!”
三天后的晒谷场,石猛的大嗓门差点掀翻草棚顶。
宋清渊端着粗陶碗刚喝了一口粥,就被他拽着往场边跑去。
一台半人高的铁家伙立在空地上,八片木桨似的叶片被山风吹得呼呼转动,筛网里的谷粒“哗啦啦”地往下掉落,糠秕被风卷着飘向远处,落进预先挖好的沟里。
“这就是您说的‘会转的筛子’!”
石猛的脸涨得通红,伸手去拍那铁架子,“我找铁匠拆了旧车轴,又敲了一块废铁皮做筛网……您瞧这齿轮咬合得多紧!”
宋清渊望着那台扬谷机,喉咙发苦。
他不过是在看系统奖励的图纸时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有个能自动筛谷子的机器就好了”,结果石猛像得了圣旨一样,带着铁匠熬了三个晚上。
现在这机器转动起来,比十个壮汉挥动木锨还要快。
“先生连机关器物都懂?!”
有喽啰凑了过来,眼睛亮得像狼崽子,“前天您教的堆肥法,粪堆里冒的热气比灶台还烫!
昨天您说的‘垄沟要成弧形’,我试了试,下雨真的不积水!”
“我只是……”宋清渊刚要解释,就看见慕容燕从谷仓方向走了过来。
她发梢沾着谷壳,手里攥着一张纸,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张画满格子的“责任田分配表”——那是他昨晚睡不着,用炭条在地上画的,标注着“每户五亩,交三留二,超额奖励”。
“阿豆说这是您半夜画的。”
慕容燕把纸递了过来,指尖微微颤抖,“今早全寨都在传,说‘宋先生定了规矩,多干多得’。
您看,就连最懒的刘三都扛着锄头往坡地跑去,说要多开垦半亩地换盐巴。”
宋清渊望着远处那片晃动的人头,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他不过是想起前世公司的绩效考核表,随手画了个大概,谁能想到这些在乱世里摸爬滚打的粗人,竟把这张破纸当成了金科玉律?
“先生。”
慕容燕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茧子蹭得他生疼,“您知道今天有多少流民在寨外叩门吗?”
她指向寨墙方向,宋清渊这才注意到,远处山路上影影绰绰都是人影,“他们说听说青龙山能让荒地生金,都想来讨口饭吃。”
“收容闲人,耗费粮食,损伤兵力!”
赵义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他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手里攥着一块发黑的面饼,“上个月收了三十个流民,现在粮仓少了半囤粮食!
要是再放他们进来……人多了才好进行集体劳动嘛。”
宋清渊蹲在墙角啃窝头,顺口接了一句。
前世他在工地搬砖时,工头总喊“人多力量大”,他当时觉得是废话,现在倒觉得有点道理——一个人挖坑要半天,十个人轮班,说不定能赶在雨季前把坡地整理完。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袋里炸开时,宋清渊差点被窝头噎着。
他捂着喉咙猛咳嗽,就看见慕容燕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赵义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就连石猛都傻愣愣地举着铁锹,像一尊泥菩萨。
“协作生产……”慕容燕轻声重复,指尖轻轻抚过“责任田分配表”上的字,“先生是说,把人组织起来,各干各的活,各得各的利?”
她突然拔腿往议事厅跑去,发梢的谷壳簌簌往下掉落,“我这就去修改规矩!
设立耕牛组、播种组、巡田组……等等!”
宋清渊想追上去,却被石猛一把抱住腰。
这个傻大个的力气大得离谱,他挣扎了两下,反而被抱得更紧:“先生别急!
您看——”他指向晒谷场,几个流民正跟着喽啰学习扬谷机的用法,有个小娃娃蹲在粪堆边,正学着宋清渊前天翻土的模样,“他们都信任您呢!”
夜色漫上山头时,宋清渊蹲在茅厕后面啃萝卜。
山风裹着远处的人声吹了过来,他听见有人喊“明天去坡地开垦新田”,有人说“等收了粮食,要给宋先生砌一间砖房”。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觉得这月亮比前世的更圆,也比前世的更烫——烫得他后脊梁首冒冷汗。
“我真的只是想偷个懒啊……”他对着萝卜嘀咕,“怎么搞得像我要建国了一样?”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闷雷似的响声。
宋清渊抬头望去,就看见山尖的云团正迅速聚拢,原本清亮的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像谁扣了一口大黑锅在天上。
风突然变大了,卷着些细碎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茅厕后面的竹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在呼应他心里那说不出的不安。
这个山寨规模可不小,少说也有土匪也就西五百人。
而且,里面应有尽有。
宋清渊觉得,那个女匪首是个有野心的人!
绝非寻常女子!
如此乱世,一个女人能够集结起这么多人,可见她的厉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