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诡异感知谁在看着我林溪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并非源于她眼前永恒的黑暗——自从六岁那场高烧后,
光亮就彻底从她的世界里退场了。不,她的不同在于她对这个世界异于常人的感知力。
盲文老师说过,大多数失明者会逐渐发展出更敏锐的听觉或触觉作为补偿,
但林溪的感知力却近乎诡异。她能感觉到空间里细微的气流变化,
能分辨出空气中残留的情绪痕迹,甚至能“听”见光线的明暗——不是通过眼睛,
而是通过皮肤上某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
这些能力让她比许多视力正常的人更能洞察周遭的环境。正如此刻,傍晚六点二十七分,
她刚结束一天的盲文校对工作,推开自家公寓的门,
一股异常的气流就从半开的窗户溜了进来,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有人来过。
不是小偷——东西一样没少。也不是母亲,她上周去国外照顾生病的姑妈了。
这个“访客”很特别,他在她家里静静地移动,小心翼翼地不改变任何物品的摆放位置,
却无意中改变了空气流动的模式。林溪站在玄关处,微微侧头,像一只警觉的鹿。
她能感觉到那个存在留下的痕迹——不是气味,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温度,一种能量,
仿佛有人刚刚在这里呼吸过,现在离开了,但很快就会回来。“有人吗?”她轻声问道,
明知不会得到回答。寂静。只有冰箱低沉的嗡鸣和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她脱下鞋子,
整齐地放在鞋柜旁,挂着盲杖走向厨房准备晚餐。手指掠过料理台时,
她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异常——她早晨摆放得整整齐的调味瓶似乎被人轻微地移动过,
然后又几乎准确地放回了原位。几乎,但不完全。有人在她外出时进入了她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越来越确定这个结论。
她开始注意到更多蛛丝马迹:浴室里毛巾的湿度与她的使用时间不符,
冰箱里的牛奶消耗得比她记忆中的快,夜里偶尔会听到地板传来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移动。最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相反,
一种奇异的好奇心在她心中滋长。
这个隐形室友——她开始这样称呼他——似乎对她极为熟悉,且怀有某种小心翼翼的善意。
他会在她忘记给植物浇水后替她完成,会在雨天提前关上她忘记关的窗户,甚至有一次,
她感冒发烧,醒来时发现额头上放着一块新换的冰毛巾。他像一阵温柔的风,
在她的生活中悄无声息地穿梭。直到那个雷雨夜。---2 隐形守护陈默第一次看见林溪,
是在社区图书馆的盲文区。
只是跟随父亲搬到这个新社区后的例行探索——自闭症让他对陌生环境有着强烈的探索需求,
他需要了解每一个可能成为他“安全空间”的地方。然后他看见了她。林溪坐在靠窗的位置,
午后的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她的手指轻盈地掠过盲文书页,像蝴蝶亲吻花朵。
那一刻,陈默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是出于焦虑,
而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冲击。他观察了她整整三个下午,从安全的距离。
她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到达,总是选择同一个位置,总是先用手帕擦拭桌面,
总是带着一个浅蓝色的水杯。她会在三点二十分左右去接水,会在四点整收拾东西离开。
规律,稳定,可预测——这些都让陈默感到舒适。第四天,他鼓起勇气跟随她回家。
看着她走进那栋老式公寓楼的三楼房间,窗户正对着街道。他在对面街角站了整整两个小时,
直到她的窗户亮起暖黄色的灯光。陈默的世界是由细节构成的。
自闭症让他难以理解复杂的社会规则和情感表达,却赋予了他超凡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他注意到林溪的公寓楼安保系统存在漏洞,后门的锁芯已经磨损,
用特定的力度和角度可以轻松撬开。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别人的私人空间。从小到大,
当他对着某个环境或某个人产生强烈兴趣时,他就会想办法进去“了解”——不是出于恶意,
而是出于一种纯粹的、孩子般的好奇心,一种想要完全理解某件事物的本能冲动。
林溪的家对他而言就像一个等待解密的生态系统,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诱人的信息素。
第一次进入是在一个周三的下午,他知道这是她去盲人***中心工作的日子。
公寓比他想象的更整洁,每样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这让他感到安心。他戴着手套,
穿着鞋套,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个空间。
上摆满了盲文书和普通书籍;厨房的调味料按字母顺序排列;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
里面是她失明前与家人的合影——那是她还能看见这个世界时的样子,笑容灿烂,眼神明亮。
陈默被那张照片深深吸引。他轻轻拿起相框,用手指抚过那个小女孩的脸庞。
一种奇异的保护欲在他心中升起。从那天起,他开始定期造访林溪的公寓。
起初只是短暂停留,逐渐地,他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会坐在她常坐的那张沙发上,
感受她留下的温度;会用她的杯子喝水,
体验她嘴唇触碰过的边缘;会在她睡着后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地听着她平稳的呼吸。
他知道这种行为在社会规范中被称为“非法入侵”,是不被允许的。
但陈默的逻辑很简单:他只是想靠近她,了解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照顾她。
既然不会伤害到她,又有什么错呢?他开始为她做一些小事:修好漏水的水龙头,
更换烧坏的灯泡,在她加班晚归前提前准备好简单的晚餐材料。他熟悉她的每一个习惯,
知道她喜欢在周六下午听古典音乐,知道她讨厌胡萝卜但会强迫自己吃,
知道她有时会在深夜哭泣,因为看不见月亮。陈默开始带相机进入公寓。不是智能手机,
而是一台老式的拍立得相机,他喜欢它即时产生照片的特性。
他拍摄她生活中的片段:她熟睡时的侧脸,她阅读时专注的神情,
她早晨对着窗外伸懒腰的背影。这些照片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顶部的暗格里,
像珍藏的宝藏。有一次,他差点被发现。那是个周六的清晨,林溪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
陈默当时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他通常会在她醒来前离开,但那天他沉浸在了煎蛋的乐趣中。
听到她卧室门打开的声音,他迅速关掉炉火,躲进了储藏室。他屏住呼吸,
听着她在厨房里疑惑地停顿,然后开始自己准备早餐。她离他那么近,只有一墙之隔,
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那一刻,陈默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他不再只是一个观察者,而是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一个隐形的、不可或缺的部分。
---3 雷夜惊魂林溪开始留意那个声音。极其轻微,几乎被日常生活的噪音完全掩盖。
但她能听见——夜里两三点,客厅地板传来有规律的轻微压力声,
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走动;清晨五六点,厨房水龙头被极小流量地打开又关上;甚至有一次,
她在午睡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那么温柔,像春风吹过柳梢。
她开始在家里留下一些线索,想与这个隐形室友建立某种交流。
她在茶几上放了一本自己最喜欢的盲文诗集,
第二天发现书页被人仔细地抚摸过;她故意把最喜欢的CD留在播放器里,
第二天发现它被播放过,且精确地倒回了原位置。他们像在玩一场无声的捉迷藏,
通过物品的微小变化进行对话。渐渐地,
林溪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他的形象:细心、温柔、熟悉她的习惯、尊重她的空间。
她甚至开始依赖他的存在——雨天时,他会提前关窗;她生病时,
他会留下水和药;她情绪低落时,他会播放她最喜欢的音乐。直到那个雷雨夜。狂风呼啸,
暴雨如注,闪电时不时撕裂夜空,即使看不见,林溪也能通过皮肤感受到那刺目的光芒。
她一向不怕打雷,但今晚的雷声格外骇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凌晨两点,
一声惊雷之后,整栋公寓的电力系统瘫痪了。黑暗对她来说本无区别,但寂静中,
她清楚地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吸气声——一个男性的声音,年轻,带着惊恐。
林溪静静地坐起来,心跳加速。这是她第一次确凿地感知到他的存在,不是通过间接的痕迹,
而是直接的声音。“你好?”她轻声问道。没有回答,
但她能听到紧张的呼吸声从客厅角落传来。“我知道你在那里。”她继续说,
声音尽可能温柔,“你不用害怕。”一阵沉默,只有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然后,
她听到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说话方式有些奇特,断断续续:“雷声...太响了。
我...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林溪说谎了,
实际上她一直觉得雷声有种奇异的安慰感,“你要不要...坐下来?
”她听到脚步声迟疑地靠近,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叫林溪。”她说。
“陈...默。”回答简短而吃力。“陈默。”她重复道,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动,
有种熟悉的感觉,“你经常来看我,是吗?”“我不...伤害。只是想...看着你。
”他的声音紧张,像是担心被责备。“我知道。”她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小事。
”他们就这样在黑暗和雷声中交谈——更准确地说,是林溪说,陈默偶尔回答。
他的回答简短、直接,有时甚至有些突兀,但林溪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当电力恢复,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听到他迅速离开的脚步声。“等等!”她喊道。但他已经走了,
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第二天,林溪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朵干压的小花,
旁边是一张字条,上面用盲文扎着简单的几个字:“谢谢你没有害怕我。
”她抚摸着那些凸起的小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4 月光之恋从那夜起,
一切都变了。陈默不再完全隐藏自己的存在。他仍然在林溪外出时进入公寓,
但开始留下更多明显的痕迹——一朵鲜花,一张CD,一本他认为她会喜欢的盲文书。
他甚至开始在她在家时偶尔出现,总是保持一定距离,用简短的语言与她交流。
林溪逐渐了解到,陈默有自闭症,社交困难,但极其聪明,对细节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他住在几个街区外,与父亲同住,没有朋友,没有工作,
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世界和绘制复杂的地图。“你为什么选择我?”有一天,她忍不住问道。
那天下午,她感觉到他就在阳台上,静静地坐着。长时间的沉默后,
他回答:“你...完整。不像其他人,破碎。”这个答案让她困惑,
但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被理解。他们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交流方式。
林溪会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仿佛在自言自语,
而陈默则会通过移动物品或留下小礼物来回应。有时,他会在她身边坐下,保持沉默,
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带来的安慰。有一次,她感冒发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陈默用冰毛巾擦拭她的额头,他的手微微颤抖,动作却异常轻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喃喃问道。回答迟迟没有来,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因为你...像月光。即使看不见,也能...照亮。”那一刻,
林溪感到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随着时间推移,陈默变得越来越大胆。
他开始在她在家时为她泡茶,会坐在她身边听音乐,甚至有一次,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就那么一次,短暂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但林溪能感觉到,
陈默内心始终有种不安。他有时会突然变得焦躁,反复检查门窗;他会低声自言自语,
说一些“必须保护”、“不能失去”之类的话;他越来越多地提到“外面很危险”,
坚持要陪她外出。“我独自生活很多年了,陈默。”她试图安慰他,“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他的回答异常坚决,“危险...无处不在。我必须...保护你。
”他的过度保护有时让她感到窒息,但更多时候,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在乎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还有谁会如此关心一个盲女的安危?然而,林溪不知道的是,
陈默的恐惧并非完全来自他的自闭症思维。几周前,他在附近公园观察林溪时,
注意到一个可疑的男人一直在跟踪她。陈默凭借超凡的观察力记下了那个男人的特征,
并开始秘密跟踪他,发现他住在相邻的街区,有多次骚扰女性的前科。
陈默没有告诉林溪这些,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恰当地表达,也害怕引起她的恐慌。
他只能加倍警惕,尽可能陪伴在她身边,确保她的安全。
他甚至开始绘制林溪日常路线的安全地图,标记出所有可能的危险点和避难所。
这些地图极其精细,连每个路灯的位置、每个监控摄像头的角度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有一次,他突然说,声音异常严肃,
“你要走...光明的路。避开...黑暗的角落。”林溪当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命运给予的第一次警告。---5 生死抉择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二早晨,
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林溪准备去盲人服务中心教授盲文课程,
陈默像往常一样悄悄跟随在她身后,保持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他们走过两个街区,
在第三个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林溪挂着盲杖,静静地站在人行道边缘。陈默站在她右后方,
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几周前他注意到的可疑人物,
正从对街快步走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溪,右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握着某种不明物体。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迅速向林溪靠近,同时紧盯着那个男人。绿灯亮了。人群开始移动。
林溪迈步向前。对街的男人也加快了脚步,直冲林溪而来。“林溪!小心!”陈默大喊,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大声叫她的名字。就在这一刻,一辆失控的货车突然冲上人行道,
朝着林溪的方向猛冲过来。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陈默看到了两个同时存在的威胁——冲过来的货车和逼近的男人。他没有丝毫犹豫,
冲向林溪,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林溪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传来,
整个人被推飞到几米外的人行道上。
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撞击声和人群的尖叫声。她摔倒在地,
手肘和膝盖传来剧痛,但意识清醒。“陈默?”她惊慌地喊道,“陈默!”没有回答。
只有越来越响的喧闹声和警笛声。她挣扎着坐起来,茫然地转向声音最嘈杂的方向。“陈默?
你在哪里?”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小姐,别动,
救护车马上来了。那个年轻人...他把你推开了,但他自己...”林溪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怎么了?告诉我!”“他被车撞了...伤得很重。”在医院里,
警察和医生试图向林溪解释发生的事情,但她的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恐惧。
他们说她只受了轻伤,而救她的年轻人情况危急。“他叫什么名字?”一位女警官轻声问道。
“陈默...他叫陈默。”林溪回答,声音颤抖,“他...是我的朋友。
”“我们联系了他的父亲,他正在赶来的路上。”警官停顿了一下,
“陈先生似乎很惊讶他儿子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林溪沉默着,
无法解释陈默为什么会在那里,无法解释他们之间那种奇特的关系。几个小时后,
一位医生来到等候室,语气凝重:“陈先生想见你,林小姐。
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在重症监护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