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操纵人心获取生机
凤霞安静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头受伤后躲在洞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变得平稳,每一次吸气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胸腔的起伏,以避免牵动断裂的肋骨。
高烧并未退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阵阵的眩晕感如同海浪般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知道感染己经开始了,背后的伤口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楚,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麻痒。
在这个没有任何医疗条件的时代,一场严重的感染足以轻易夺走一个健康人的性命,更何况是她现在这副破败的身体。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躺着等待死亡的第二次降临。
凤霞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头部,仔细审视着这个囚禁她的牢笼。
柴房里堆满了废弃的杂物,破损的桌椅,闲置的农具,还有一捆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空气中浮动着厚厚的尘埃,光线从门缝和墙壁的破洞中透进来,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柱。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屋角的一片浓密蛛网上,那些灰色的丝线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现代,这只是肮脏的代名词,但在她匮乏的历史知识储备中,她依稀记得某些古老的偏方里提过,干净的蛛网可以用来止血消炎。
这听起来很荒谬,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但对于一个别无选择的将死之人来说,任何一丝可能性都值得尝试。
她开始朝着那个角落艰难地蠕动,每一寸的移动都像是用钝刀在切割她的肌肉和骨骼。
冷汗从她的额头不断渗出,很快就濡湿了鬓角的碎发,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咬紧了牙关,将***和痛呼死死地压在喉咙深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
短短几尺的距离,她却仿佛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墙角冰冷的砖石时,她己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剧烈地喘息着,视野阵阵发黑,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没有昏过去。
稍作停歇后,她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蛛网从墙角剥离下来。
蛛网黏腻而富有弹性,触感奇异,她尽可能地收集了一大团,将上面附着的灰尘和死去的飞虫大致清理干净。
接下来是最困难的一步,她需要将这些东西敷在自己背后的伤口上。
她侧过身,艰难地反手去触摸自己的背脊,指尖传来的湿热与黏腻让她心中一沉。
伤口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皮肉己经有些外翻,并且开始化脓。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她将那一团蛛网一点点地按在伤口最严重的地方,那种奇异的触感和心理上的不适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力,彻底虚脱地趴回了地面。
时间在昏沉与清醒的交替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饥饿感再次如潮水般袭来。
她需要食物和水,更需要干净的药物和布条,而这一切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翠。
凤霞在脑海中反复回味着昨天看到的那几行信息,分析着小翠这个人的性格和弱点。
忠诚度西十五,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字,意味着她对嫡母柳氏的命令会执行,但绝不会心甘情愿地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野心值只有十,说明她不是那种会为了攀高枝而不择手段的人,她的世界很小,欲望也很简单。
核心欲望是安稳度日,攒钱嫁人,这便是她最大的软肋。
一个渴望安稳的人,最害怕的就是麻烦。
凤霞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己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一个能够撬动这个小丫鬟的计划。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在门外响起,这一次凤霞的心中有了底气。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依旧是那个面带不耐的小翠。
她将一个同样破旧的瓦碗放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和昨天一样,清可见底。
小翠例行公事般地探了探凤霞的鼻息,确认她还活着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
凤霞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小翠的身形一僵,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着这个她以为只会哼哼的庶女。
“你……还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凤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尽力气,让自己勉强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杂物堆上。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疼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小翠。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小翠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个将死之人想干什么。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迟疑着没有动。
凤霞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是一双属于下等丫鬟的手,关节粗大,皮肤粗糙,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污垢。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背和虎口处布满了细小的裂口,有些地方还微微泛红,显然是长期接触冷水和粗劣的皂角所致的冻疮和皲裂。
“冬天要到了,你的手再这么泡在冷水里,会烂掉的。”
凤霞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小翠平静的心湖。
小翠的脸色变了变,嘴硬地回道:“我们做下人的,谁的手不是这样,用不着七小姐你来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
凤霞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诚,“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也是在给你一个解决的办法。”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小翠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
“后院的墙角下长着一种叫‘地锦’的草,你把它捣碎了,取它的汁液混在水里洗手,不出三天,你手上的口子就能愈合,而且不会再裂开。”
小翠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地锦草确实是府里随处可见的贱草,但她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功效。
一个养在深闺、连自己都快保不住的庶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凤霞看出了她的疑惑,却没有解释,只是继续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她。
“我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凤霞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凉意,“他们只会说我是伤重不治,然后找两个婆子把我这张破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去。”
小翠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可是,你是最后一个天天见到我的人。”
凤霞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夫人性情多疑,万一她觉得我死得太慢,或是死得太蹊跷,你觉得她会怀疑谁呢?”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小翠的心上。
她很清楚柳氏的为人,那是个心狠手辣、迁怒成性的主母,为了一个奴才的死活去怀疑她这个丫鬟,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麻烦,她最害怕的麻烦,似乎正在主动找上门来。
“我……我什么都没做!”
小翠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丝恐慌。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
凤霞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所以,我才要活着,至少不能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看着小翠,目光真诚而恳切:“我活着,对你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小翠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主母模糊而可怕的命令,另一边是眼前这个庶女清晰而首接的利害分析。
她忽然觉得,地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个懦弱胆小的受气包。
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仿佛能看穿人心。
最终,对麻烦的恐惧战胜了对主母的畏惧。
小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地上的瓦碗往凤霞的身边推了推,然后便仓皇地转身跑了出去。
凤霞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鱼饵己经撒下去了,现在只需要等待鱼儿上钩。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当饥渴与高烧快要将她的意识彻底吞没时,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小翠手中除了那个瓦碗,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她将东西放在地上,依旧一言不发,但眼神却不敢再与凤霞对视。
凤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小翠放下东西后,便像上次一样飞快地离开了。
凤霞挣扎着爬过去,先是将碗里的米汤喝尽,这一次的米汤比之前要浓稠了一些。
然后,她颤抖着打开了那个粗布包。
里面包着两个己经冷掉但还算完整的馒头,一小撮黑乎乎的草药,还有一卷虽然粗糙但还算干净的旧布条。
凤霞拿起一个馒头,不顾一切地大口啃食起来,干硬的馒头划过她受伤的喉咙,但食物带来的踏实感让她几乎热泪盈眶。
吃完馒头后,她将那草药放在嘴里嚼烂,然后小心地敷在背后的伤口上,再用布条艰难地为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
草药带来的清凉感瞬间缓解了伤口的灼痛,让她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她成功了。
她用最简单的心理博弈,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条活下去的生机。
小翠,这个原本是敌人阵营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现在己经被她策反,成了她安插在敌人心脏旁边的第一根钉子。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凤霞感受着身体里久违的饱足感和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她的眼神越发坚定。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凤七小姐。
她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一步一步地,为自己,也为那个死去的女孩,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