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四年,冬。我躺在ICU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冰冷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我那个被我供养成才、如今是上市公司高管的弟弟,正站在病床前,
与我的丈夫商量着拔掉我的呼吸机。“姐夫,我姐这样也痛苦。公司最近有个项目,
资金有点紧张,你看……”我的丈夫,那个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犹豫了片刻,
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拼尽全力想睁开眼,想骂醒这两个白眼狼。
我为这个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从“招娣”到“扶弟”,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牺牲。
我用我的青春、我的血汗,为他们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最终,却只换来了“拔管”二字。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能重来,我绝不叫“招娣”,
我要叫“招财”,我只为自己招财!……“死丫头!赔钱货!还不起来做饭,
想饿死你弟弟吗!”尖锐的咒骂声伴随着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将我从无边的黑暗中猛地拽了出来。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土墙,昏暗的煤油灯,
以及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年轻了三十岁的脸。是我的母亲,刘翠兰。她的手里,
还拿着刚刚抽在我身上的那根鸡毛掸子。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只有十一二岁的身体,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属于七十年代末独有的那种煤烟和贫穷混合的气味。我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1978年,我还是那个被全家寄予厚望,
希望能为他们“招”来一个弟弟的工具人——林招娣。而母亲之所以打我,
是因为她又去大仙那里算了一卦,大仙说我“命硬克弟”,必须对我狠一点,
才能磨掉我的“硬气”,好让她肚子里的“金疙瘩”顺利降生。前世,
我就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打骂和“为了弟弟好”的洗脑中,被磨平了所有棱角,
心甘情愿地辍学、打工,成了一家人的血包。但现在,这个身体里,
住着的是一个来自四十六年后,被现实毒打过的、四十多岁的灵魂。刘翠兰见我半天没反应,
举起鸡毛掸子又要打下来:“还敢瞪我!反了你了!”我没有躲。我只是抬起头,
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而陌生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这个家,快饿死人了。
你与其在这里打一个能干活的,不如想想怎么填饱所有人的肚子。”我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让刘翠兰的动作瞬间僵住。她愣住了,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儿。
我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径直从冰冷的土炕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知道,三天后,父亲林建国就会在煤矿上出事,摔断一条腿,
让这个本就贫困的家雪上加霜。而母亲,也会因为急火攻心,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早产,
身体彻底垮掉。一切悲剧的根源,都从这里开始。而我,必须在三天之内,扭转乾坤。
第一步,就是把这个该死的、被诅咒的名字,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剔除。我走出家门,
无视了母亲在身后的叫骂。门口,几个邻居家的半大孩子正在玩闹,看到我,
其中一个带头起哄:“招娣,招娣,你妈啥时候给你生弟弟?”孩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个带头的孩子,眼神平静无波。“很快,你妈就会求着我,
让我教你怎么才能不像你爹一样,穷得叮当响。”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
朝着村委会的方向走去。七十年代的乡村,消息传得比风还快。我林招娣,
今天就要让全村都知道,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赔钱货”。我要去派出所,我要改名。
我不招娣,我招财。林、招、财!2我申请改名这件事,在家里掀起了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当我从村委会开回证明,并宣布这个决定时,我妈刘翠兰当场就炸了。
她把手里的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林招娣!你疯了!改名?
招财?你怎么不叫‘抢钱’!你个女娃子,不给你未来的弟弟积福,还敢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名字是给你弟弟招福气的,你想败光我们家的运气吗!”她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前世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诅咒。我的父亲林建国,
一个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男人,也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瓮声瓮气地说:“招娣,别胡闹。
一个女孩子家,叫什么都一样,安安分分的最重要。”“安安分分?”我冷笑一声,
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
最后落在我那年仅八岁、被宠得无法无天、此刻正躲在母亲身后偷笑的妹妹林盼娣身上。
很好,一个“招娣”,一个“盼娣”,这家“公司”的“品牌文化”,真是病入膏肓。
“安安分分的后果,就是全家一起喝西北风吗?”我决定召开重生后的第一次“董事会”,
而议题,就是关于这家公司的“破产”危机。我走到饭桌前,
将桌上那碗清得能看见人影的稀饭,和一碟黑乎乎的咸菜,推到了他们面前。“爸,妈,
我们来算一笔账。”我的语气冷静得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爸,
你下矿一天能挣多少工分?换成钱是多少?妈,你养的几只鸡,下的蛋够我们全家吃,
还是拿去换了盐?盼娣的学费交了吗?还有三个月,妈你肚子里的‘金疙瘩’就要落地,
他的奶粉钱、布料钱,从哪来?”我每问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问题,
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像鸵鸟一样,不敢去想。“等你们的儿子出生,
这个家就要彻底揭不开锅了。到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办?把我卖了换彩礼,
还是让盼娣也别上学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刘翠兰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眼神开始躲闪。“我胡说?”我加重了语气,像一个冷酷的风险投资人,
在评估一个毫无希望的项目。“我给你们分析一下我们家这个‘项目’的未来。
爸的身体在矿上早就有隐患,随时可能出事,到时候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就没了。妈你怀着孕,
身体不好,弟弟出生后更是需要人照顾。我和盼娣,两个女娃,在你们眼里是‘赔钱货’。
请问,我们这个家,拿什么去养活一个‘吞金兽’一样的儿子?”“儿子是根!是香火!
”我奶奶,一个缠着小脚、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来,
用拐杖使劲地敲着地面,“女娃子都是泼出去的水!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这就是我们家的“太上皇”,旧思想最顽固的堡垒。“奶奶,”我直视着她浑浊的眼睛,
“香火不能当饭吃。等全家人都饿死了,你的大孙子拿什么传宗接代?用西北风吗?
”“你……你这个不孝孙女!”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我没有理会她,
而是将目光重新锁定在我爸妈身上。现在,必须进行最后的“路演总结”。“改名,
不是为了我自己。‘招娣’这个名字,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我们家穷,我们家思想落后,
我们家为了生儿子什么都能牺牲。这样的家庭,谁看得起?谁会帮?走到哪都让人戳脊梁骨。
”“而‘招财’,代表的是希望。它告诉我,也告诉你们,我,林招财,不是谁的附属品,
我能凭自己的本事,给这个家带来财富。你们想要的儿子,我也可以帮你们养,
甚至养得比谁都好。但前提是,你们得信我,把这个家的‘经营权’,交给我。
”“你们想守着一个‘招娣’的名头,全家一起饿死,还是愿意相信一个‘招财’的女儿,
能带你们走出困境,过上好日子?”我把选择题,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刘翠兰和林建国都沉默了。他们被我这一连串超越年龄的、直击要害的分析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和动摇。我知道,这家濒临破产的公司,
内部的思想壁垒,已经开始松动了。而我,必须趁热打铁,拿到我的“法人”身份。
3家庭“董事会”的结果,是僵持。我那思想钢印根深蒂固的母亲和奶奶,
虽然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但要她们立刻转变观念,承认一个“女娃子”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比登天还难。她们采取了冷暴力。不跟我说话,给我的饭最少,家里的脏活累活全都推给我。
这是她们惯用的、试图让我屈服的手段。可惜,她们面对的,
是一个四十多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灵魂。这点小伎俩,对我来说,
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市场不等人,三天的时间窗口稍纵即逝。我没有时间跟她们搞内耗。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从村委会开出的证明,
以及前世偷偷攒下的、准备买一本练习册的五毛钱,瞒着所有人,徒步走了十里山路,
来到了镇上的派出所。八十年代前的派出所,远没有后世那么规范。
一个穿着旧警服、正在喝茶看报的中年警察接待了我。“小同志,有事吗?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警察叔叔,我想改名字。”我把村委会的证明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他这才放下报纸,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证明,眉头皱了起来:“林招娣?改林招财?
你家里人同意吗?”“叔叔,我是家里老大,我爸妈都听我的。”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我知道,这个年代,只要手续齐全,这种小事警察一般不会深究。
“招娣……这名字……”他念叨着,显然也明白这名字背后的含义。他抬头,
用一种带着些许探究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想改名叫‘招财’?一个小姑娘,
叫这名字,不怕人笑话?”“不怕。”我挺直了腰板,声音清脆响亮,“警察叔叔,
我们那里的人都说,女娃子是赔钱货。我不信。我觉得,靠自己的手挣钱吃饭,不丢人。
我叫‘招财’,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女娃子也能给家里带来好日子,也能当财神爷。
”我的这番话,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
那双见过不少人和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行!”他拿起笔,
在户籍册上找到了我的那一页,“有志气!比我们家那臭小子强多了。冲你这句话,
今天这名字,叔叔给你改了!”他用钢笔,在“林招娣”三个字上,划了两道重重的横线,
然后在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崭新的、充满了力量的字——林、招、财。
当我拿着盖了红戳的新户籍证明走出派出所时,阳光正好。
我感觉浑身的枷UFF都卸了下来。从今天起,那个为了弟弟、为了家庭牺牲一生的林招娣,
彻底死了。活着的,是为自己、为财富而战的,林招财!
这是我重生后拿到的第一笔“天使投资”,投资人,是我自己。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下午。
我改名成功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林家村。我还没进家门,
就听到了我奶奶的哭嚎声,和我妈的咒骂声。“作孽啊!我们林家是造了什么孽,
出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啊!”“林招娣!你个死丫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你这是要断我们家的根啊!”我推开门,家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嘲笑。“看看,这就是招娣,哦不,现在叫招财了,真是没脸没皮。
”“一个女娃,心比天高,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我站在院子中央,面对着所有的非议,
神色平静。我看向我那气得浑身发抖的母亲,缓缓开口:“妈,从今天起,我叫林招财。
你现在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只问你一句话,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你是想继续守着一个没用的名字,过穷日子,还是想看看,
你的女儿,是怎么把这个名字,变成真金白银的?”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惊慌地喊道:“不好了!林建国在矿上出事了!被人抬回来了!”我心中一凛。该来的,
还是来了。我妈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全家瞬间乱成一团。而我,
在所有人都慌乱无措的时候,却异常地冷静。我知道,这家濒临破产的公司,最大的危机,
也是最大的转机,已经到来了。现在,轮到我这个新上任的“法人代表”,上场表演了。
4父亲林建国被人从矿上用门板抬回来的时候,右腿已经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弯曲。
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额头上全是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医生来看过,
诊断是粉碎性骨折,就算接好了,以后也是个瘸子,重活是彻底干不了了。这个诊断,
像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我们家所有的希望。奶奶坐在地上,捶着胸口,
哭天抢地地嚎着“老天爷不开眼”。母亲刘翠兰悠悠转醒后,抱着父亲的胳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妹妹盼娣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倒下了,
还欠了一屁股的医药费。天,塌了。所有看热闹的邻居,眼神都变了。同情里,
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啧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改了个‘招财’的名字,
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了,我看是‘招灾’吧!”“这下好了,一个残废,一个孕妇,
三个丫头片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哦。”风言风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在这片绝望的、混乱的愁云惨雾中,只有我,是唯一的清醒者。我知道,这是危机,
更是我收拢“公司控制权”的绝佳机会。“都别哭了!”我的一声怒喝,
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惊讶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陌生人。我走到炕边,
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父亲的伤势,然后对他说道:“爸,腿断了,养着就是。只要人还在,
这个家就散不了。”接着,我转身对我妈说:“妈,你肚子里还有孩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你得保重身体,不然就是一尸两命。家里不能再倒下一个人了。”最后,我走到奶奶面前,
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奶奶,你是家里的长辈,这个时候,你得稳住。不然,
这个家就真没主心骨了。”我条理清晰、冷静异常的安排,让三个主心骨都暂时稳住了情绪。
然后,我面向那些看热闹的邻居,朗声说道:“我爸出事,多谢各位叔叔婶婶关心。
我们家现在虽然困难,但还没到要饭的地步。我,林招财,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不出三个月,
我不仅能把欠的债还清,还能让我们家顿顿吃上白面馒头!”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一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
说要让全家吃上白面馒tou?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招财丫头,你怕不是睡糊涂了吧?”“就凭你?拿什么挣钱?去地里刨土吗?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牛吹出去,然后用事实,
把所有人的脸都打肿。送走邻居,关上院门。家里只剩下我们自己人。绝望的气氛,
再次弥漫开来。“招财……”我爸林建国虚弱地开口,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是爸没用……”“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打断他,“我们现在要解决三个问题。
第一,你的医药费和后续的营养费。第二,全家人的口粮。第三,妈和未出生的弟弟的开销。
”我拿出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清晰地列出了这三条。
这是我前世跟客户做PPT时养成的习惯,凡事条理化,数据化。
“这……这可怎么办啊……”刘翠兰看着那张纸,六神无主。“办法,我已经想好了。
”我看着他们,抛出了我的第一个“创业项目”,
这也是我对这个时代“消费痛点”的第一次市场调研结果。“从明天起,
我们家开始卖茶叶蛋。”“茶叶蛋?”所有人都愣住了。在这个连吃饱饭都困难的年代,
鸡蛋是精贵东西,都是用来换油盐的,谁会舍得拿来做成茶叶蛋卖?更何况,
茶叶比鸡蛋还金贵。“招财,你是不是……”我妈想说我是不是疯了。“妈,你听我说完。
”我胸有成竹地开始进行我的“项目阐述”。“现在改革的春风已经开始吹了,镇上的人,
兜里慢慢有了点活钱。他们缺的不是吃的,而是‘好吃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水煮蛋,
卖五分钱。但一个用我的秘方卤出来的、又香又入味的茶叶蛋,我们可以卖一毛钱一个。
这中间的差价,就是我们的利润。”“茶叶贵,我们可以去茶场捡那些筛下来的茶末,
几乎不要钱。香料,山里有,我去采。鸡蛋,我们家自己有,再去跟邻居赊一点,
等卖了钱再还。”“我们的目标客户,就是那些在镇上工厂上班的工人,和来赶集的农民。
他们累了一天,花一毛钱,买一个好吃的、能解馋的茶叶蛋,他们舍不舍得?
”我把市场、成本、目标客户、产品差异化,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的家人,
包括我那不识字的奶奶,都听傻了。他们无法理解我嘴里冒出的那些新词,
但他们能听懂一件事——这个不起眼的茶叶蛋,似乎真的能挣钱。看着他们眼中,从绝望,
慢慢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我知道,我的“市场调研”,成功了。
这家公司的第一个“最小可行产品”,即将上线。5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行动了起来。
我先是去了村东头的李婶家。李婶家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男人死得早,
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她养的鸡,下的蛋却是全村最大最圆的。
我用“未来分红”的模式,跟她谈了一笔生意。我用高于市场价一分钱的价格,
赊她家所有的鸡蛋,承诺三天之内,本金带利息一起还给她。“婶子,你信我。我林招财,
说到做到。三天后,你不仅能拿回鸡蛋钱,我每卖出一个蛋,还多分你一文钱。
”李婶看着我真诚又自信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咬牙,同意了。
这是我的第一笔“供应链融资”。接着,我背着背篓,一头扎进了后山。七十年代的山林,
就是一座未被开发的宝库。我凭借着后世那点可怜的植物学知识和前世模糊的记忆,
找到了野生的八角、桂皮、香叶,甚至还有几株野花椒。这些,就是我“秘制”配方的核心。
回到家,我把父亲换下来的药渣里的几味有特殊香味的中草药也挑了出来,洗干净晾干。
万事俱备,只欠东C风。我把家里的那口大黑锅刷得干干净净,生起了火。在我的指挥下,
盼娣负责洗鸡蛋,母亲刘翠兰将信将疑地帮我把香料包好。
当茶叶末、香料包和十几个鸡蛋一起下锅,再配上我用盐和酱油调配的卤汁,
一股浓郁复杂的香气,开始从我们家那破旧的厨房里,慢慢飘了出去。这股味道,
是这个贫瘠的村庄里从未出现过的。它霸道,又勾人,像一只无形的手,
挠着每个闻到它的人的心。几个在门口玩耍的孩子,忍不住凑到我们家门口,
使劲地吸着鼻子。“招娣……哦不,招财家,煮什么呢?这么香!
”就连一直对我冷眼相待的奶奶,也忍不住拄着拐杖,挪到厨房门口,
看着锅里那些慢慢变成诱人酱色的鸡蛋,喉头动了动。第一锅茶叶蛋出炉的时候,
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我捞出一个,轻轻敲裂蛋壳,让卤汁更好地渗入。
剥开后,蛋白上是漂亮的大理石花纹,蛋黄被卤得油润沙软。我把第一个蛋,
递到了我爸林建国的嘴边。他愣了一下,看着我,眼眶有些发红,张嘴咬了一口。那一瞬间,
他的眼睛亮了。“香!太香了!这……这比过年吃的肉还香!”接着,
我把第二个蛋递给我妈。她迟疑地接过去,咬了一小口,然后整个人都定住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复杂的、充满层次感的味道。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剩下的蛋,
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铺了干净棉布的篮子里。然后,我对我妈说:“妈,这个家能不能翻身,
就看这一篮子鸡蛋了。你和盼娣在家照顾爸,我去镇上。”说完,我挎上篮子,
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出了家门。我的身后,是家人复杂的、混杂着担忧与期盼的目光。
我的面前,是未知的、充满了机遇的市场。我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次“产品路演”。成功,
则公司盘活;失败,则万劫不复。当我走到镇上,把篮子放在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
掀开棉布的那一刻,那股被压抑了一路的霸道香气,瞬间像炸弹一样,在周围的空气中引爆。
所有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篮子里的那些色泽诱人的茶叶蛋。我的第一个“爆款产品”,
正式上线了。66“小姑娘,你这卖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一个刚从工厂下班的工人师傅,第一个凑了上来。“叔叔,这是我们家秘制的五香茶叶蛋,
保准你吃了一个想第二个。”我微笑着,用清脆的声音回答。“怎么卖啊?”“一毛钱一个,
两毛钱三个不讲价。”我故意报出了一个错误的优惠,这是后世商家用烂了的心理学小技巧,
但在这个年代,却是降维打击。“嗯?两毛钱三个?”工人师傅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
旁边一个赶集的大婶倒是先算明白了,嚷嚷道:“嘿,你这小姑娘,两毛钱三个,
不比一毛钱一个还贵吗?”我立刻露出一副“呀,我算错了”的不好意思的表情,
挠了挠头:“真是不好意思,我算术不好。那就……那就一毛钱一个,一毛八分钱两个吧!
”这个价格,比单纯的一毛一个优惠了一点,又让他们感觉占了便宜。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气氛瞬间就活络了。“哈哈,这丫头有意思。行,冲这香味,给我来两个!
”第一个工人师傅爽快地掏出了钱。我麻利地给他装好,还不忘送上一句:“叔叔您慢走,
好吃您下次再来!”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的生意就顺理成章了。我的茶叶蛋,
无论是从品相、香味还是口感,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人们对“鸡蛋”的认知。
那复杂的香气,咸淡适中的味道,沙软油润的蛋黄,对于这些肚子里普遍缺油水的人来说,
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很快,我的小篮子前就围了一圈人。“给我来一个!”“我要两个!
”不到半个小时,我带来的三十个茶叶蛋,就被抢购一空。我数着手里那一把零零散散,
却沉甸甸的毛票和钢镚,总共是两块八毛五分钱。除去赊李婶家的鸡蛋成本一块五,
我净赚一块三毛五。一块三毛五!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
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拿着这笔“种子资金”,
去了镇上的供销社。我买了最便宜的粗盐,一小瓶酱油,
还咬牙称了二两白糖——这是我秘制卤汁里提升鲜味的关键。回家的路上,
我路过一家国营饭店,闻着从里面飘出的肉包子香味,我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忍住了。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这家“公司”的现金流,必须用在刀刃上。
当我带着剩下的钱和买回来的调料回到家时,全家人都用一种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炕边,将那一把带着我体温的、皱巴巴的钱,全部摊开在了炕席上。
一块、两块、五毛、两毛、一毛……当他们看清那堆钱的总额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我妈刘翠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伸出手,颤抖着,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爸林建国,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震惊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张,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奶奶更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这是……你卖茶叶蛋挣的?”刘翠兰的声音都在发抖。“对。”我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这是第一天的。明天,后天,我们还能挣更多。”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
开始进行第一次“公司分红”。我先是数出了一块六十五文,
放到一边:“这是李婶家的鸡蛋钱和我们说好的利息,做生意,诚信第一,
明天一早就得给人送过去。”接着,我又数出五毛钱,塞到我妈手里:“妈,
这是今天的菜钱。你去割二两肉,再买点青菜,给爸补补身体。”最后,我把剩下的两毛钱,
递给了妹妹盼娣:“盼娣,这是你的零花钱,明天去学校,买根冰棍吃。
”盼娣怯生生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妈,不敢接。“拿着。”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是我林招财的妹妹,以后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姐给你挣。”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
我妈刘翠兰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以及一丝……敬畏的眼神。
她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知道,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直接、最有效的语言。
我用这一堆毛票,在他们那根深蒂固的旧思想壁垒上,砸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招娣”这个名字带来的,是贫穷和牺牲。而“招财”这个名字,第一天,就给这个家,
带来了肉和希望。他们会选哪个,答案不言而喻。这家公司的“控制权”,正在悄无声息地,
向我转移。7金钱的力量,比任何说教都管用。从那天起,
我在家里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刘翠兰不再骂我“赔钱货”了,她看我的眼神,
像在看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她开始主动帮我烧火、洗锅,甚至在我卤蛋的时候,
还会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招财,盐是不是放少了?
”我没有立刻把卤蛋的“核心技术”教给她。我知道,技术,是掌控力的来源。
我要让她先从最基础的“财务”做起。每天晚上,我都会把当天赚到的钱,
一分不少地交给她,然后让她用笔记在一个本子上。“妈,这本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账本。
左边是进账,卖了多少个蛋,收了多少钱。右边是出账,买了多少盐,多少酱油。月底,
我们要算总账,看看是赚了还是亏了。”刘翠兰不识字,但她会数数。
我教她用最简单的画圈和画杠的方式记账。一开始,她只是机械地执行。但很快,
当她看到账本上“进账”那一栏的数字越来越多,
而“出账”那一栏始终被我控制在很低的水平时,她眼神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她开始变得“抠门”。我买酱油,她会多跑两家店,比比哪家更便宜。
盼娣想多要一分钱买糖,她会板着脸说:“不行,这钱得用在刀刃上,得拿去买鸡蛋,
那才能生出更多的钱。”她甚至开始主动帮我想办法降低成本。“招财,我跟你说,
西头王婆婆家的酱油,拿布票去换,能便宜两分钱。”“后山那片野葱长出来了,
明天我去掐点,卤蛋的时候放进去,肯定更香,还不要钱。
”我看着她那副对数字和利润越来越敏感的样子,心中暗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