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如豆,在昏暗中摇曳不定,将师父枯槁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江远跪在床榻前,紧紧握着师父冰凉的手。
老人浑浊的双眼望着房梁,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远娃子..."师父的声音几乎被风雨声淹没,"下山去...找你亲生父母...问问他们,为啥..."老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垃圾站...你哭得都没声了...就攥着这半块玉佩..."师父颤抖着从枕下摸出半块温润的玉佩,塞到江远手中。
那玉佩质地极佳,触手生温,雕着半只形似麒麟的异兽,断口锋利,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
"柜子底下...那几封婚书...你...看着办..."话未说完,老人的手己然垂落,那双见证过世间沧桑的眼睛缓缓闭上,再无声息。
江远怔怔地跪在原地,手中的玉佩冰凉刺骨。
窗外风雨更急,仿佛在为这位默默无闻的老道士送行。
三日后,细雨蒙蒙。
江远在道观后的山坡上立起一座简单的坟茔。
他跪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问个明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回到道观,江远从师父说的柜子底下取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事。
打开油布,里面是三封纸张发黄、笔迹却依旧遒劲的婚书。
看着婚书上陌生的名字和生辰,江远苦笑一声,将它们与那半块玉佩一起仔细收好。
收拾行囊时,江远环顾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破旧的道观处处都是回忆——师父教他认字的石桌,练习拳脚的院落,熬制药草的灶台..."乱世饿不死手艺人,盛世...盛世你也饿不死,脸皮厚就行。
"师父的教诲犹在耳边,如今他却要独自一人踏入那陌生的红尘。
背起简单的行囊,江远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着他全部童年的道观,转身踏入下山的泥泞小路。
山下的世界,果然与山中不同。
江城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江远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按照师父模糊的指引来到这座城市,寻找身世的线索。
然而人海茫茫,仅凭半块玉佩,谈何容易。
盘缠很快用尽。
江远试过在街边摆摊算命,可他年轻的面容难以取信于人,偶尔有几个好奇的路人,也只是问问便走。
夜晚,他只能在公园长椅或桥洞下栖身。
这夜,江远在跨江大桥下的杂草丛中打坐调息。
忽然,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飘来。
他警觉地睁开眼,循着气味找去,在杂草深处发现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中年男人。
男人衣着考究,腕上的名表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折射出奢华的光芒,显然非富即贵。
他身上多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处在腹部,鲜血仍在汩汩流出。
江远不及细想,立即撕开自己的衣襟为男人止血,又取出师父传授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
见男人气息越来越弱,他毫不犹豫地渡了一口精纯的真气,护住对方心脉。
忙活了大半夜,男人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
江远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敢离开,守在旁边首至天明。
次日清晨,男人悠悠转醒。
得知是江远救了自己,他眼中闪过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精明的盘算。
"小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我是李正德,在江城还算有些脸面。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男人打量着江远,虽然衣着寒酸,但眼神清澈,气质不凡。
江远摇头:"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李正德沉吟片刻,忽然道:"你可愿入赘我李家?
"江远愣住了。
他下山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不是来成家的。
但看着李正德诚恳的眼神,想到自己此刻的窘境,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如何改变他的命运,也不知道,一场围绕着他身世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