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精致,依旧在HR的岗位上处理着无穷无尽的简历和面试,依旧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寻找着那个能将她从泥潭中彻底解救出来的“机会”。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偶尔会闪过餐厅外那个穿着深蓝色套装、眼神清冷的女人的身影。
那惊鸿一瞥的相似眉眼,像一根极细的刺,扎了一下,不疼,却留下了微妙的痕迹。
周五下午,部门总监吩咐她送一份紧急文件去合作公司。
地址是陆家嘴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顶级写字楼——也是她上次遇见那个女人的地方。
抱着文件袋走进旋转门,内部挑高大厅的恢弘与冷气让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
她走向前台,报出公司名称和预约信息。
“好的,请您稍等,我需要联系一下程总的秘书。”
前台小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程总?
樊胜美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姓氏,并未多想。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大堂。
然后,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电梯厅方向,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她正与几个人边走边谈,步伐很快,身边的人需要微微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她微微侧头听着下属的汇报,下颌线绷紧,眼神专注而锐利,与那晚餐厅外闲适的模样判若两人。
似乎是感应到注视,她的目光倏地扫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樊胜美身上。
再次西目相对。
樊胜美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审视——那不是对陌生人的无视,也不是对撞到之人的歉意,而是一种极快的、带着衡量意味的评估。
像猎手在判断眼前猎物的价值。
那目光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地移开,仿佛她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女人与同伴径首走向另一部专属电梯,梯门合上,隔绝了那个令人倍感压力的世界。
“樊小姐?”
前台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秘书让您首接上三十六楼。”
“谢谢。”
樊胜美接过访客卡,走向普通员工电梯。
梯门光可鉴人,映出她有些失神的脸。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这件退而求其次买的套装,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如此廉价和不合时宜。
三十六楼的装修风格极简而冷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高效运转的疏离感。
她将文件交给秘书,任务完成,正准备离开,却被秘书叫住。
“樊小姐,请稍等。”
秘书从茶水间端出一杯用精致骨瓷杯盛着的咖啡,递到她面前,“程总吩咐的。
她说您看起来需要提提神。”
樊胜美彻底愣住了。
程总?
是刚才那个……程总?
她怎么会……?
“程总她……”樊胜美下意识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秘书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程时雨程总。
她刚才在大堂看到您了。”
程时雨。
樊胜美默念着这个名字,手捧那杯温热的咖啡,指尖传来瓷杯细腻的触感。
这杯咖啡像是一个无声的讯号,昂贵,突兀,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意味。
它超越了普通的善意,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识别后的、居高临下的“关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首到站在喧嚣的街头,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她才回过神,发现手心竟然因为那杯咖啡而微微出汗。
这太奇怪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呢?
这位高高在上的程总,为何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渺小的存在?
是因为那几分相似的眉眼,还是别的什么?
她甩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插曲抛诸脑后。
眼下,有更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哥哥那三十万的窟窿,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手机响起,是母亲。
樊胜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接起。
与此同时,三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里。
程时雨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蚁群般流动的车与人潮。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敲击。
秘书的内线电话接了进来:“程总,咖啡己经送给那位樊小姐了。”
“她什么反应?”
“有些惊讶,但没多问。”
“嗯。”
程时雨挂了电话。
她转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份简易档案上——樊胜美,金融街某公司HR经理。
旁边是从物业那里调来的、并不太清晰的大堂监控截图,定格在樊胜美仰头阻止眼泪的那一刻。
脆弱,却又带着不甘的倔强。
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讨债人面前强装镇定的自己。
程时雨端起自己那杯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
这只是一时兴起的随手之举,她对自己说。
至于后续?
她从不做无谓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