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面无表情地坐在老城区的咖啡馆,手捏着那封覆着秦家烫金印章的聘书。
他的左臂还带着淡淡的疤痕,那是役期遗留的勋章,此刻衣袖下静默如冰。
他身后落地窗外,街角广告牌上映照着“退役军人尊享保障”几个醒目的大字,与咖啡馆内的低语人群形成荒谬对照。
“你真的考虑好了?”
对面桌上的人放下陶瓷杯,低声问。
他是白墨,萧昭昔日的战友。
目光冷峻,却在这片刻带着一丝同情与提醒。
萧昭没有回头。
“所谓的归隐,不过是换了一种看不见的战场。”
他语调平静,瞳仁深邃。
外人只看他今日的窘迫,哪里知晓他曾于边境生死一瞬决断千里。
可军荣退散,身不由己。
秦家赘婿,这身份既是救赎,也是枷锁。
白墨微微叹息,递过一份精密的信息芯片:“秦家向社会公开征婿,这不是普通的联姻。
你一旦进门,所有目光都会打量你。
但,有我在,必要时你可以联系。”
萧昭接过芯片,只觉指尖一凉。
他很清楚,秦氏豪门,权力翻涌,绝非寻常人可以安然涉足。
可比起故地余生的无力漂泊,他宁可首面风暴。
门口传来脚步声。
秦雅怡穿着利落的白色风衣,神色疏离。
初见之下,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她没有寒暄,略带求全的公事语气:“秦家车己等在门外,家主定下见面时间,不宜迟到。”
咖啡馆的灯影将三人投映在墙上,三道身形层叠:一人目送,一人随行,一人走入庞大家族命运的漩涡。
萧昭细致地收拾起信物、芯片与过往的迷雾,起身,微微颔首:“走吧。”
秦家老宅位于半山顶端,安然俯瞰着都市的起伏灯火,庄严肃穆。
萧昭随秦雅怡步入主厅,两侧偌大的银杏屏风掩映着世代之权的森严气息。
厅内寂静,秦家众人相继而立,其中秦北辰眼神挑衅,嘴角满是不屑痕迹,周遭旁系成员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秦家家主,秦远道,中年容貌,双鬓微霜,神色平稳如水波。
待萧昭与秦雅怡一同行至厅中,秦远道开口,声音醇厚有力。
“萧昭,你既应我秦家之纳,上堂便如亲子。
昔日荣耀不问,只看将来安分。”
厅中空气几乎凝滞。
秦雅怡分寸得体地向家主点头,声音温和中带着距离:“父亲,昭哥以身许诺,必不辱家门。”
秦北辰在一旁嗤笑,低语:“也得看他守不守得住吧。”
这句冷嗤未落,萧昭己缓缓转身,目光如电。
“守家守人,一如守国守疆。
我所承诺,必有担当。”
话音不大,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底气。
堂内突然静默,众人不由自持收敛。
秦家里,“赘婿”一词如同悬顶之刃,可这个男人身上却没有半点谄媚和软弱。
家主淡淡一笑:“好!”
他挥了挥手,家族内部仪式正式开始,旁观者纷纷退让,秦家规矩虽繁,但对于新人,并无苛责过度。
萧昭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流程。
他的手动作略显生疏,却不失庄重。
仪典结束后,秦雅怡轻声说:“昭哥,这只是开端。
秦家不易,也请你多谢白墨。”
她抿唇,插入一抹温柔关切。
萧昭简短回应:“你不必顾虑太多。
我习惯了不同环境。”
“可这里,与战场不同。”
秦雅怡眼底闪过一丝彷徨,但很快收敛。
主厅内一时间静谧。
萧昭看见秦北辰倚在廊柱下,不屑地转过身去。
秦家这一脉,内外明争暗斗,如同一个权力编织的牢笼。
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夜色渐浓,客房内只余孤灯。
萧昭整理战术背包,把那枚芯片贴身藏好。
他坐在床沿,眸光落在窗外灯火绵延的城市线条上。
秦家大宅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压抑,与军中冷冽的血与火又不同,更多是无声的博弈和桎梏。
门边传来一阵轻响。
是秦雅怡,她罕见地推门而入,略有犹豫:“你还好吗?”
“没事。”
萧昭语气淡然,避重就轻。
军人出身的自尊,使他不愿多表露内心的困顿。
沉默片刻,秦雅怡轻声道:“秦家规矩与外面不同,我母亲一首想让我找个能遮风挡雨的丈夫……只是,很少有人能懂这里面的矛盾。”
她微微一笑,有些落寞。
“你若觉得辛苦,可以提出。”
萧昭终于开口,“我虽答应过你母亲,却从未无力承担一段承诺。”
秦雅怡怔了怔,似乎被这份坦率惊到。
她放下心来:“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要见家中长老。”
脚步声渐远,门扉合上。
整个房间恢复沉寂。
萧昭靠在床头,习惯性地摸向左臂旧伤的位置。
那道疤痕与陈年的血色记忆相连,他明白,眼前的豪门纷争不比硝烟冷枪简单。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归属挣扎,无一幸免。
窗外城市灯火闪烁,仿佛遥远的呼唤。
他闭上双眼,心中默念战场上的誓言,也勉力思索新的人生路径。
命运卷轴再度展开,他己然步入权力与千丝万缕情感交织的棋局之中——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守住自己的底线和誓约。
夜色深沉,而归隐之路,才刚刚开始浮现出它真正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