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高闫翻身下马,玄色马褂的下摆还沾着雨珠,却丝毫没影响他利落的动作——他弯腰从马背上取下那个青布包裹,动作比对待军火箱时轻了许多,仿佛里面装的不是硬物,而是易碎的珍宝。
木门再次被推开,铜铃的响声打断了屋内的安静。
高闫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宋知雅身上,停顿了片刻,才转向周先生,将包裹放在桌上:“周先生,前几日您说要找的那方‘蝉形端砚’,我让人在库房里找到了。”
周先生连忙放下墨锭,伸手解开青布——里面果然是一方老旧的端砚,砚身雕成蝉的形状,翅膀纹路虽有些磨损,却仍能看出当年雕工的精细。
他拿起砚台仔细端详,语气里满是惊喜:“就是它!
我找这方砚台找了三年,没想到竟在你那里。”
“是家母生前收着的,整理库房时偶然发现,想起您提过,便送过来了。”
高闫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些,目光扫过桌上的“冰纹砚”,又落回宋知雅身上,“宋小姐还没走?”
“正要告辞。”
宋知雅起身,指尖轻轻攥了攥旗袍下摆。
她想起周先生说的往事,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与高闫本就不熟,冒然提父亲的旧事,未免太过唐突。
可高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开口:“令尊近来可好?
前几日听闻他旧疾犯了,本想上门探望,又怕扰了他休息。”
宋知雅一愣,没想到他会关注父亲的身体。
她连忙点头:“多谢高先生关心,父亲己经好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周先生说,二十年前,您曾救过我父亲?”
高闫的眼神软了些,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小事而己。
那时候我才十岁,跟着家人去西山祭祖,听见山涧边有呼救声,就顺着声音找过去,见令尊被困在岩石上。”
他顿了顿,看向桌上的“蝉形端砚”,“后来令尊为了谢我,送了我一方小砚台,说能安神。
我小时候性子躁,写毛笔字总静不下心,倒是靠那方砚台磨墨,慢慢沉了下来。”
宋知雅这才明白,原来高闫对砚台的关注,并非偶然。
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确实有一方没刻任何花纹的小端砚,父亲总说那是“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原来竟是送给了高闫。
周先生看着两人的对话,笑着打趣:“看来你们俩的缘分,早就结下了。
今日这雨,倒像是特意为你们牵线的。”
高闫没反驳,只是看向宋知雅,语气比之前温和了许多:“雨还没停,宋小姐住的地方离这儿远,我送你回去吧。”
宋知雅看着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又看了看高闫认真的眼神,原本想说“不必麻烦”,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就多谢高先生了。”
高闫点点头,转身去牵马。
宋知雅拿起靠在门边的竹伞,跟着他往外走时,忽然觉得,这深秋的雨,不仅不凉,反而像是裹着一层淡淡的暖意,落在心头,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