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愣住了,王秀芹骂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连奶奶都惊讶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孙女。
林招娣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首视父母的眼睛,永远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可眼前这个人,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语气平静得可怕。
王秀芹最先反应过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指着林晚星的鼻子:“你……你个死丫头,你说啥?
反了你了!”
林晚星无视几乎戳到脸上的手指,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林建国,一字一句地问:“爸,你也觉得,把我卖给一个能当我爹的老光棍,换三百块给宝根交学费,是应该的?”
林建国嘴唇嗫嚅了一下,避开女儿的目光,蹲在地上,抱着头闷声道:“……家里困难,你弟读书是正事……刘、刘铁柱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但好歹有把子力气,饿不着你……饿不着我?”
林晚星几乎要气笑了,心底为原身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知道,跟这些人讲人格尊严、讲婚姻自由,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必须换一种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宝根是不是读书的料,你们心里清楚。”
林晚星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人心上,“他上次考试,数学考了8分,语文抄同桌的,还被抓了个现行。
你们觉得,把他塞进高中,他能读出个什么名堂?
浪费三年时间,和浪费三百块钱,有什么区别?”
王秀芹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尖声道:“你放屁!
我儿子聪明着呢!
都是老师教得不好!
你少在这咒你弟弟!”
“我是不是咒他,你们心里有数。”
林晚星冷笑,“把全家未来的希望,押在一个废物身上,而要把可能改变家庭命运的女儿卖掉换钱,真是好算计。”
“你骂谁是废物!”
王秀芹彻底被激怒,扬手就要打。
林晚星猛地抬眼,那双属于高级总监的、审视过无数项目和下属的冰冷眼神,瞬间震慑住了王秀芹。
“你今天敢动我一下。”
林晚星盯着她,语速缓慢而清晰,“我就敢去公社,告你们买卖人口,逼死亲生女儿!
我看看到时候,是你们拿这三百块快,还是公社的民兵来得快!”
“你……你敢!”
王秀芹色厉内荏,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
“你看我敢不敢。”
林晚星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反正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大不了,我们再一起下去,找阎王爷评评理,看看他老人家收不收你们这种卖女儿的父母!”
一首蹲着的林建国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买卖人口,这个罪名在当下,足以让他们一家万劫不复。
奶奶也紧紧抓住林晚星的手,老泪纵横:“不能啊,不能去告啊……”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王秀芹粗重的喘息声,显示着她内心的惊怒交加。
他们看着炕上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儿,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和陌生。
她不再是被他们随意拿捏的林招娣了。
林晚星知道,暂时的威慑己经达成。
她需要空间,需要理清思绪,更需要找到破局的关键。
她不再看那对无良父母,转向奶奶,语气柔和了些:“奶奶,我累了,想睡会儿。”
奶奶连忙点头,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手臂,对着儿子儿媳吼道:“滚!
都给我滚出去!
让我孙女歇着!”
林建国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敢再说什么,拉着还在骂骂咧咧的王秀芹,灰头土脸地出去了。
破旧的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世界。
奶奶心疼地抚摸着林晚星的额头:“孩子,别怕,有奶奶在……”林晚星握住奶奶粗糙的手,心中一暖。
这是这个冰冷家里,唯一的温度了。
她躺回冰冷的炕上,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和破旧的草席。
绝境……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绝境。
但她是林晚星,是从不吃亏、善于在绝境中寻找生路的林晚星。
原身的记忆里,除了痛苦,似乎还有一点不寻常的东西……关于她那个早逝的、据说出身不凡的生母……林晚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草席边缘。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略微松动的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