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轰鸣和哭喊。
周围的大树在疯狂摇晃,瓦砾尘土不停落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嘴里全是尘土,呛的他说不出话。
“我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这是哪里?”
李澈己经来不及思考,便起身观察着周围环境。
“地龙翻身!
快跑!”
“护驾!
护驾——!”
陌生的记忆碎片冲进脑海:朱红宫墙,巍峨殿宇,宦官唱喏,还有一个名字——朱瞻垐。
大明,宣德皇帝朱瞻基。
我是襄王朱瞻垐?
那个早夭的王爷?
荒谬感刚升起,现实危机压倒了一切。
又一阵猛烈摇晃,旁边一根梁柱轰然断裂。
“王爷!
王爷您没事吧?”
一个满脸是灰的小太监连滚爬爬扑过来,声音嘶哑。
李澈没时间消化这一切。
他猛地推开压住衣角的碎石,凭借身体本能站起来。
“哪里是承天门?”
他厉声问,记忆告诉他,皇帝今日在那边祭祀。
小太监一愣,下意识指向一个方向。
李澈朝那个方向冲去。
他不是去护驾,是求生。
记忆告诉他,这位“皇兄”朱瞻基,是他眼下唯一的生机。
混乱中,靠近权力中心反而最安全。
但是想要在这宣德年间活下来,只有取而代之!
街道己不成样子,残垣断壁,尸骸随处可见。
人们像无头苍蝇奔跑。
他逆着人流,躲开倒塌的牌楼,冲向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
广场中心情况更糟。
祭祀的高台塌了一半,仪仗队死伤遍地。
一群侍卫围成一个圈,中间明黄色袍服的身影格外醒目,正是朱瞻基。
他们被几块摇摇欲坠的巨大牌匾和碎石困在中间。
“陛下!
这边!”
一个将领模样的男人试图带人冲进去,但余震不断,障碍物时刻可能彻底崩塌。
李澈目光扫视,锁定在祭祀用的几匹御马身上。
它们被拴在石兽上,因受惊而不断嘶鸣、踏蹄。
他冲过去,不是解缰绳,而是抓起地上一柄遗落的金瓜锤,狠狠砸向石兽的基座!
“襄王!
你做什么!”
有人惊呼。
砰砰几声,石基碎裂。
受惊的马匹瞬间挣脱,疯狂冲向那堆困住皇帝的障碍物。
“保护陛下!”
侍卫们惊骇,注意力全被奔马吸引。
就在这瞬间,李澈从侧面迂回,利用马匹造成的混乱和视野盲区,从一个缺口钻了进去。
碎石擦破了他的手臂,但他成功靠近了核心圈。
“瞻垐?”
朱瞻基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皇帝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首流。
“皇兄,得罪了!”
李澈没时间解释。
他撕下自己袍服下摆,迅速扎紧朱瞻基手臂近心端。
看到伤口还在渗血,他目光落在祭祀用的酒樽上。
他抓过来,毫不犹豫将酒淋在伤口上。
朱瞻基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看向他的眼神骤然锐利。
消毒。
李澈脑子里只有这个词。
他希望这时代的酒精度数够高。
简单包扎后,他抓住朱瞻基胳膊。
“皇兄,此地不宜久留,那边有出路。”
他指着刚才马匹冲撞后露出的一个缝隙。
侍卫们此时也反应过来,一部分人抵挡受惊的马匹,一部分人赶紧簇拥过来。
就在这时,主余震袭来!
“轰隆——”那座半塌的祭台彻底支撑不住,巨大的木石结构朝着他们当头砸下!
“陛下!”
千钧一发,李澈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将朱瞻基往侧前方一推!
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沉重的梁柱擦着李澈的后背落下,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屑。
震动稍歇。
朱瞻基在李澈搀扶下站起身,龙袍沾满尘土,有些狼狈。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根致命的梁柱,又看向脸色发白、后背***辣疼痛的李澈,眼神极其复杂。
“走!”
皇帝吐出一个字。
在侍卫严密护卫下,他们快速穿过缝隙,转移到安全地带。
震感逐渐减弱。
朱瞻基站在空旷处,望着满目疮痍的南京城,面色阴沉。
官员和将领们陆续赶来,跪倒一片,口称“臣等救驾来迟”。
皇帝没理会他们,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李澈身上。
“你如何知道那里有条出路?”
朱瞻基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还有,刚才你用酒泼朕的伤口,是何用意?”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李澈身上。
有惊疑,有审视,更有不易察觉的敌意。
李澈心中凛然。
他知道,第一个问题关乎他行为的合理性,第二个问题则挑战了皇帝的权威。
回答不好,刚才的救命之功可能瞬间化为杀身之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位精明强干的宣德皇帝面前,任何敷衍都可能致命。
“回皇兄。”
他垂下眼帘,姿态恭敬,声音却清晰稳定。
“臣弟慌乱中,只瞥见马匹受惊冲撞那处后,似有空间。
情急之下,只能冒险一试。
至于酒……”他略微停顿,抬起头,迎向朱瞻基探究的目光。
“臣弟曾于杂书中看到,烈酒清洗伤口,或可预防疮痈脓毒。
当时见皇兄受伤,心焦如焚,便顾不得许多,只想一试。
惊扰圣驾,臣弟万死。”
广场上寂静无声。
朱瞻基盯着他,没有说话。
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看清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澈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后背的疼痛和初春的冷风,让他冷汗涔涔。
他知道,地震的浩劫己经过去,但属于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从靠近这位宣德皇帝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踏入了夺嫡的漩涡,再也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