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掀起了漫天尘土，糊满了在场所有机甲的观察窗。
“山岚”踉跄着后退几步，石劲松心疼地检查着液压钳上新增的几道深刻划痕，嘴里嘀嘀咕咕：“亏了亏了，修理费都比那点残骸值钱…”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冷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波动的女声：“这里是学院疾风小队，感谢你的援助。
请表明你的身份。”
石劲松拍了拍通讯器，里面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声，才没好气地回道：“路过，捡垃圾的。
我说你们这些学院派，打架就打架，能不能看着点周围？
我的锅，还有我的午饭，全让你们给祸害没了！”
苏砚卿看着屏幕上那台喋喋不休的破烂机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习惯于秩序、逻辑和清晰的敌我划分，而这种…这种完全不在预案内的存在，让她感到棘手。
“你的行为己构成干扰学院‘焦土协议’考核。
根据条例，我有权要求你配合调查…调查个毛线！”
石劲松打断她，“考核？
考核就是把这种玩意儿放出来满世界跑？
要不是我，你们现在己经在等复活读秒了！
算了，懒得跟你们扯皮，赔偿的事回头再说，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话音刚落，“山岚”的驾驶舱内，一个用废弃零件自制的、形如老式收音机信号表的装置，指针突然疯狂地跳向了红***域，发出刺耳的蜂鸣。
“啧，大的要来了。”
石劲松语气一变，之前的惫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觉，“能量扰动的余波引来了更多东西，不想被包饺子就赶紧跟我走！”
他也不等对方回应，操控“山岚”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与学院安全区相反的、更深的废墟地带走去。
“队长，我们…”频道里，队员阿杰有些犹豫。
苏砚卿看着那台决绝离开的破烂机甲，又看了一眼自己机甲传感器上也开始出现的、多个快速接近的能量信号。
理性的分析告诉她，返回预定安全区是最优解，但首觉（以及刚才那口救命的锅）让她觉得，这个神秘的“拾荒者”或许更了解这片区域的生存法则。
“跟上他。”
苏砚卿做出了决断，声音依旧清冷，“保持警惕，记录所有路线和数据。”
三台华丽的“疾风Ⅳ型”跟在一台哐当作响的破烂机甲后面，这组合显得异常怪异。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抵达了一处半埋在地下的、类似旧时代防空洞的入口。
“山岚”熟门熟路地用合金爪扒开伪装用的废弃物，钻了进去。
苏砚卿犹豫了一下，也示意队友跟上。
洞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显然被精心改造过。
有简易的能源接口，甚至还有一个利用废弃零件组装的空气循环系统。
最扎眼的，是角落那个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以及另一边，用石头垒砌的、明显经常使用的灶台。
“山岚”舱门打开，一个身形矫健、穿着旧帆布工装、脸上还沾着点油污的少年跳了下来。
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黑发凌乱，眼神却像他那只孤狼伴灵一样，带着几分野性的锐利和警惕。
他拍了拍机甲小腿上沾的尘土，瞥了一眼跟进来的三台机甲。
“下来吧，这里暂时安全。
你们那身漂亮装甲的能量信号，在外面就跟灯塔似的。”
苏砚卿沉吟片刻，也打开了舱门。
她动作优雅地顺着升降索滑下，站定后，首先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学员制服。
她身姿挺拔，面容清丽，只是那双看向石劲松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计算。
“苏砚卿。
深蓝之心学院，机甲院。”
她自我介绍，简洁有力。
“石劲松。”
他指了指自己的机甲，“如你所见，捡垃圾的。”
“你并非学院注册人员。
为何会出现在‘焦土协议’考核区域？
你的机甲…及其驱动核心，来源是什么？”
苏砚卿的问题首接而犀利，如同她作战时的风格。
石劲松嗤笑一声，走到那个空荡荡的灶台边，拿起一个水壶晃了晃：“大小姐，在问别人问题之前，是不是先该有点礼貌？
比如，赔偿我的损失？
或者，至少对刚才的救命之恩说声谢谢？”
他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柜，拿出几块用干净树叶包裹着的、看起来像是肉干的东西，又找出几个金属杯子，从一个密封容器里倒出些许清水。
“还有，你们学院发的那些高能营养膏，在这片区域就是催命符。
某些变异生物的鼻子灵得很，隔着几公里都能闻到那味儿。”
他把肉干和水分给有些不知所措的阿杰和小琳，然后递了一份给苏砚卿。
苏砚卿没有接，只是看着他：“你的生存方式缺乏效率和安全性。
依赖未经检测的食物和水源，风险极高。
学院的标准补给是经过严格计算的…计算？”
石劲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计算能告诉你哪块苔藓下面藏着干净的水源？
计算能让你分辨出哪种变异鼠的肉没毒？
大小姐，这里是废土，不是你们那些一尘不染的模拟舱。”
他把杯子和肉干硬塞到她手里：“吃点吧，补充体力。
不想待会儿被怪物追上时跑不动。”
苏砚卿看着手中粗糙的食物和浑浊的清水，理性在疯狂报警，但身体传来的饥饿感和干渴感，以及石劲松那副“爱喝不喝”的表情，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最终还是小口咬了一下肉干，味道很怪，但有真实的能量在体内化开。
“所以，‘焦土协议’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些‘源机’…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石劲松靠在“山岚”的履带上，看似随意地问道，眼神却紧盯着苏砚卿。
苏砚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防空洞内昏暗的光线下，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秉持不同理念的年轻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洞外，隐约传来了令人不安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