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祖父的作坊,陌生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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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是被瓷器碰撞的脆响惊醒的。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青灰色的光透过窗棂,在土墙上投下细碎的格子影。

他摸了摸枕边的铁盒,半块瓷片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触手冰凉,昨夜那个关于火与龙纹的梦还残留在脑海里,太爷爷被火舌吞没的画面,竟没让他觉得害怕,反而像一道旧痕,轻轻烙在心里。

“醒了就起来洗漱,早饭在灶上温着。”

门外传来祖父林正山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温度,却比昨天初见时柔和了些。

林砚赶紧爬起来,穿好爸爸昨晚给他找出来的旧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还缝着一圈补丁。

他推开门,院子里己经飘着淡淡的炊烟,祖父正蹲在灶台边添柴,蓝色的布衫后襟沾了些草木灰,手里的火钳夹着柴火,动作熟练得像做了一辈子。

灶台上摆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红薯粥,旁边放着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碟咸菜。

林砚坐下时,祖父己经洗了手,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那个铁盒,正翻来覆去地看。

“你妈……还好吗?”

祖父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砚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妈妈被人拉走后,就没见过了。”

他想起妈妈红着眼睛把铁盒交给自己的样子,鼻尖又开始发酸,“妈妈说,让我把瓷片给爷爷,说爷爷会照顾我。”

祖父的手指顿了顿,把铁盒还给林砚,目光落在院角的小瓦房上,沉默了很久才说:“吃完早饭,跟我去作坊。”

作坊就是昨天林砚看到的那间小瓦房,只是今天祖父打开了侧门,里面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屋子被隔成了两半,外面一半摆着揉泥的木案、拉坯的转盘,还有几个装着不同颜色釉料的陶罐,陶罐上贴着泛黄的纸条,写着“豆青霁蓝郎红”,字迹是祖父的,刚劲有力;里面一半是那座老窑,窑口用砖块砌着,窑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火痕,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稳。

“林家做瓷,从明朝就开始了,最出名的是‘青龙穿云瓷’,你太爷爷是最后一个能烧出完整龙纹的人。”

祖父走到木案边,拿起一块湿润的陶土,放在手里揉了揉,陶土在他掌心慢慢变软,“这土是后山的高岭土,要晒三年,泡半年,再揉百遍,才能用。”

林砚好奇地凑过去,看着祖父手里的陶土。

那土是灰白色的,摸起来细腻得像面粉,一点颗粒感都没有,沾在手上凉凉的,很舒服。

他学着祖父的样子,捏了一小块土在手里,刚一用力,土就碎成了小块。

“力道要匀,像给婴儿揉肚子那样,不能急。”

祖父手把手地教他,粗糙的手掌裹着林砚的小手,慢慢揉着陶土,“做瓷和做人一样,得沉下心,不能有半点浮躁,不然烧出来的瓷,要么裂,要么歪,成不了器。”

林砚跟着祖父的力道,一点点揉着土,原本松散的陶土渐渐变得紧实,在他手里慢慢成了一个小泥团。

奇怪的是,他从来没做过这些,却觉得格外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做过无数次,手指的动作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不需要思考,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用力,怎么转弯。

“对,就是这样。”

祖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放开手,看着林砚自己揉着泥团,“你爸爸小时候,我也教过他,可他嫌揉泥累,嫌烧窑呛,没学几天就跑了,去城里打工,再也没碰过陶土。”

林砚抬起头,看着祖父的侧脸。

晨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祖父花白的头发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祖父的脸上没有怨怼,只有一种淡淡的遗憾,像窑里没烧透的瓷,带着点未完成的怅然。

“爷爷,太爷爷的瓷片,另一半真的在窑场里吗?”

林砚想起昨天祖父说的话,忍不住问。

祖父点了点头,走到窑口边,指着窑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你太爷爷当年烧最后一窑青龙瓷时,窑塌了,他把完整的瓷片掰成两半,一半自己藏了,另一半给了你太奶奶,后来传给了你奶奶,你奶奶又传给了你妈,现在到了你手里。”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那另一半瓷片里,藏着烧青龙瓷的秘方,找到它,才能让林家的瓷,重新亮起来。”

林砚走到窑口边,伸手摸了摸那道裂缝,裂缝里积着些灰尘,指尖能感觉到窑壁的温度,比外面的空气暖些,像是老窑还没散尽的余温。

他忽然觉得,这道裂缝像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找到藏在里面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每天都跟着祖父在作坊里忙活。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揉泥,中午帮着祖父给瓷坯上釉,晚上坐在院子里,听祖父讲林家做瓷的故事。

他知道了太爷爷年轻时如何背着陶土走几十里路去镇上卖瓷,知道了奶奶如何在油灯下给瓷坯画花纹,知道了林家的瓷曾经有多出名,连城里的大官都来买。

揉泥的日子很枯燥,每天要揉上几个时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手上沾着的陶土洗都洗不掉,指甲缝里永远是灰白色的。

可林砚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踏实。

每当他把陶土揉得细腻光滑,看着它在自己手里慢慢变成想要的形状时,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找到了失散很久的朋友,熟悉又亲切。

这天下午,祖父让林砚试着拉坯。

拉坯的转盘是木制的,下面有个脚踏,踩起来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祖父先给林砚做示范,他把揉好的泥团放在转盘中央,脚一踩,转盘慢慢转起来,他的双手轻轻搭在泥团上,拇指往里按,其余西指向外拉,原本圆圆的泥团渐渐变成了一个敞口的碗坯,薄厚均匀,线条流畅,像从土里长出来的一样。

“到你了。”

祖父停下脚,转盘慢慢停下来。

林砚深吸一口气,把泥团放在转盘中央,学着祖父的样子踩动脚踏。

转盘转起来的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作坊里的光线变得柔和,空气中的陶土味变得浓郁,耳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他身边走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搭在泥团上,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按、拉、捏,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

转盘转得越来越快,泥团在他手里慢慢变高、变瘦,渐渐成了一个瓶子的形状,瓶颈细长,瓶身圆润,上面还隐隐约约出现了几道纹路,像龙的鳞片。

林砚自己都惊呆了,他从来没学过拉坯,怎么会做出这么完整的瓷坯?

“这……这是……”祖父的声音带着惊讶,他快步走到林砚身边,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瓷坯,手都有点发抖,“这是青龙瓶的雏形,我教了你爸爸三年,他都没做出过这么规整的坯子!”

林砚停下脚踏,转盘慢慢停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瓷坯,瓶身上的鳞片纹路还很淡,却清晰可见,和他在瓷片上看到的龙纹一模一样。

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像是有个人在他耳边指导,告诉他该怎么用力,怎么塑形,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像是太爷爷,又像是他自己。

“阿砚,你再试试,把龙纹画上去。”

祖父拿来一支细毛笔和一小碟青花料,放在林砚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林砚拿起毛笔,蘸了点青花料,刚碰到瓷坯,手腕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毛笔在瓷坯上划过,留下一道深蓝色的线条,线条流畅,没有半点停顿,龙的头、角、眼睛、鳞片渐渐在瓷坯上显现出来,一条青龙盘旋在瓶身上,张着嘴,像是要从瓶身上飞出来一样。

“成了!

成了!”

祖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眼眶竟然有点红,“林家的手艺,没断!

没断啊!”

林砚放下毛笔,看着瓷坯上的青龙,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种陌生的熟悉感,不是错觉,是刻在林家血脉里的记忆,是太爷爷、爷爷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藏在他的骨子里,等着被唤醒。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作坊,落在青龙瓶坯上,深蓝色的龙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活了过来。

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块瓷片,瓷片暖暖的,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还要找到另一半瓷片,学会烧窑,让林家的青龙瓷重新亮起来,不辜负爷爷的期待,不辜负太爷爷的嘱托,更不辜负藏在他血脉里的那份传承。

晚上吃饭时,祖父特意炒了两个鸡蛋,还倒了一小杯酒,喝得满脸通红。

他看着林砚,不停地说:“好小子,好小子,比你爸爸强,比我强!”

林砚笑着低下头,扒了一口饭。

作坊里的瓷坯还在等着晾干、上釉、烧窑,另一半瓷片还藏在窑场的某个地方,未来的路还很长。

可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太爷爷的手艺,爷爷的期望,都在陪着他,像那座老窑里的火,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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