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柳如烟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是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腹中是她与夫君顾长风的第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吃了无数苦药,拜了满天神佛。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1“烟儿,夜深露重,怎么还没睡?”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了柳如烟的肩上。顾长风从身后环住她,大手覆上她的小腹。
“我们的小家伙,今天乖不乖?”柳如烟幸福地依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
真好。丈夫是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俊朗不凡,对自己更是呵护备至。如今又有了身孕,
她的人生堪称圆满。就在这时,一个冰冷、陌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炸开。娘,
你摸得我好烦。柳如烟的身体瞬间僵住。什么声音?她猛地回头,院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顾长风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柳如烟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许是有些乏了。”是幻觉吧。
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她安慰着自己,任由顾长风扶着她回房休息。躺在床上,
柳如烟依旧心神不宁。她闭上眼,试图将那诡异的声音驱逐出脑海。
这个女人真是蠢得可怜。那个声音又来了!清晰,冷漠,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还以为顾长风真的爱她?不过是个用来孕育我的炉鼎罢了。
柳如烟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炉鼎?这是什么意思?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
这声音,似乎……是从她肚子里传来的。这个认知让她遍体生寒。不,不可能。
胎儿才三个月大,怎么可能会说话?一定是自己魔怔了。身旁的顾长风呼吸均匀,
显然已经熟睡。他英俊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柳如烟看着他,心中稍安。
长风待她情深意重,满京城谁人不知?他们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怎么可能会是……炉鼎?
她一定是病了。对,一定是这样。第二天,顾长风亲自端来一碗乌黑的汤药。“烟儿,
这是我特意为你求来的安胎药,快趁热喝了。”他眼中的关切一如既往,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柳如烟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她接过药碗,正要喝下。蠢女人,
这安胎药里加了幽昙花,喝了七七四十九天,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你的好夫君一起,
化作我重生的养料。“哐当——”白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黑色的药汁溅了她满裙。
柳如烟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大脑一片空白。2“烟儿!
”顾长风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
”他的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柳如烟看着他,嘴唇颤抖,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演,接着演。
脑海里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可惜你这拙劣的演技,骗不过我,也骗不过他。
柳如烟打了个寒颤。她扶着桌子,勉强站稳,“我……我手滑了。
”声音干涩得不像她自己的。顾长风眉头紧锁,扶着她坐下,“看你脸色这么差,
我马上去请太医。”“不,不用了。”柳如烟立刻拒绝。她现在谁也不信。“我只是没睡好,
休息一下便好。”她不敢再看顾长风的眼睛,怕被他看出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顾长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下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他吩咐完下人,又温言安慰了她几句才离开。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柳如烟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瘫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幽昙花……她从未听过这种花。但那个声音如此笃定,让她不得不信。不,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她必须验证!柳如烟唤来自己的心腹丫鬟,春桃。“你去,
把地上的药渣悄悄收起来一些,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春桃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夫人,您要这个做什么?”“拿去城南最偏僻的那家药铺,找那个姓王的老师傅,
让他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柳如烟压低声音,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记住,一定要快,
要隐秘!”春桃被她的神情吓到,不敢多问,揣着药渣匆匆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柳如烟一人。
还有她腹中那个未知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丝玩味。王一指那个老东西,就算认出了幽昙花,他敢说吗?顾长风的手段,
可不是他能承受的。柳如烟的心沉了下去。它竟然连自己派谁去,找谁都一清二楚!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了验证它的“全知”,柳如烟故意在心中想:我嫁给将军时,
陪嫁的白玉簪被我不小心打碎了,藏在了妆台第三个抽屉的暗格里。一根破簪子,
也值得你藏这么久?真是没见识。腹中的声音立刻回应。柳如烟如遭雷击。这件事,
连春桃都不知道!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的丈夫,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
正在亲手给她灌下毒药。而她腹中的孩子,是一个要吞噬她性命的怪物。
巨大的恐惧和背叛感席卷了她。她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痰盂上干呕起来。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要活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春桃终于回来了。她脸色惨白,
眼神躲闪,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夫人……奴婢……奴婢没用……”柳如烟的心一寸寸变冷,
“说。”“王老师傅说……说这就是寻常的安胎药,让夫人安心服用。
”春桃的声音都在发颤。寻常的安胎药?柳如烟看着春桃惊恐的眼神,瞬间明白了。
王师傅不敢说。或者说,他被人警告了。都说了,没用的。腹中的声音得意洋洋。
柳如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决绝。她扶着桌子,
一字一句地对春桃说。“去,给我找城里最好的落胎大夫。”3“夫人,三思啊!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这可是将军的嫡长子!您要是这么做了,
将军会杀了您的!”杀了她?她不做,也是死路一条。柳如烟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照我说的做。”想杀我?脑中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随即化为冷笑。晚了。
我的魂魄已经与你相连,我死,你也活不了。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揪。魂魄相连?
她死死地按住小腹,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毒蛇。“我偏不信。”她在心里回道。
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绝不让这个怪物降生!有骨气。那个声音赞赏了一句,可惜,
你没有机会了。柳如烟没有理会它的嘲讽。在她的坚持下,春桃只能含泪去办。
为了不引人怀疑,柳如烟称自己想去城外的普济寺上香,为腹中孩儿祈福。顾长风听后,
十分欣慰。“烟儿有心了,我让李副将带一队亲兵护送你,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他温柔地为她整理好鬓边的碎发,笑容完美无瑕。可这笑容落在柳如烟眼中,
却比恶鬼还要可怖。他哪里是派人保护,分明是派人监视。柳如烟不动声色地应下,
心中早已另有盘算。她与春桃约好,在普济寺后山的尼姑庵碰头,
落胎的大夫会假扮成尼姑在那里等她。马车缓缓驶出将军府。柳如烟掀开车帘,
看着熟悉的街道飞速倒退,心中一片冰凉。这里曾是她以为的家,如今却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别白费力气了。今天你到不了普济寺。腹中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柳如烟心中一紧,
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马车行至城郊一片僻静的林子时,异变突生。
数十个蒙面黑衣人从林中杀出,手持利刃,直冲车队而来。“有刺客!保护夫人!
”李副将怒吼一声,拔刀迎了上去。瞬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顾长风的亲兵虽然精锐,
但对方人数占优,且招招致命,显然是有备而来。柳如烟和春桃躲在车里,吓得瑟瑟发抖。
这阵仗,哪里是冲着她来的,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不,不对。柳如烟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顾长风要她死,一碗毒药就够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些人……是来阻止她的!果然,
那些黑衣人虽然凶猛,却始终没有靠近马车,只是将护卫死死缠住。很快,
护卫们便落了下风。一个黑衣头目解决了最后一名护卫,缓步走到马车前。
他手中长刀滴着血,眼神冰冷。他没有动手,只是用刀鞘挑开车帘。“将军夫人,将军有令,
请您乖乖回家安胎。”男人的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柳如烟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顾长风。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4马车调转方向,
在一片死寂中返回了将军府。府内的下人们似乎早已接到命令,一个个低眉顺眼,
大气都不敢出。柳如烟被“请”进了主院的正厅。顾长风就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他没有穿那身威风凛凛的铠甲,只着一袭月白常服,看上去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可柳如烟知道,这张人皮之下,藏着怎样的魔鬼。他挥退了所有下人,包括脸色煞白的春桃。
厅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烟儿,为何要这么做?”顾长风放下茶杯,抬眸看她,
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和不解。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辜负了他深情的女人。
看吧,他多会演。腹中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他才是真正的高手。你这点道行,
还想跟他斗?柳如烟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不能说。她不能告诉他,
自己能听见这个怪物的声音。这是她唯一的底牌。见她不语,
顾长风脸上的温柔终于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冷。“我为了这个孩子,
筹谋了十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柳如烟心上。十年?十年!
他们成婚,才不过两年!柳如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这句话里,
藏着多么可怕的秘密。顾长风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他每走一步,
柳如烟就感觉空气中的压力便重一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你以为你嫁给我,
是天赐良缘吗?”他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你的八字,你的命格,你的一切,都是被精心挑选的。”“你是我为‘他’选定的,
最完美的容器。”他的声音温柔依旧,吐出的话语却残忍至极。柳如烟的瞳孔骤然紧缩。
容器……炉鼎……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一场彻头彻尾的,
为她量身定做的骗局。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所珍视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柳如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顾长风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
白皙的俊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指印。他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没用的,烟儿。
”他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事已至此,你除了乖乖生下他,别无选择。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从今天起,
你就在这院子里好好养胎,哪里也不许去。”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冷酷和决绝。曾经的爱人,此刻成了她的狱卒。5柳如烟被彻底软禁了。
她居住的“烟雨阁”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顾长风的亲信,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最信任的丫鬟春桃,也被“送回老家嫁人”,从此杳无音信。新派来的几个丫鬟婆子,
个个膀大腰圆,沉默寡言,名为伺候,实为看守。柳如烟的世界,
瞬间被压缩到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她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一座会行走的囚笼。绝望。
无边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但每当她想放弃时,腹中那个声音的嘲讽,
便会再次将她拉回现实。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柳如烟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死,更不能疯。她死了,就正中他们的下怀。既然无法向外求援,
那她就只能从内部寻找突破口。而她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信息来源,
就是腹中这个傲慢自大的怪物。它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尤其喜欢炫耀自己的“无所不知”。柳如烟决定利用这一点。她开始装作彻底认命,
每天按时吃饭,喝药,散步,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暗地里,她却在不动声色地套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第一次在心里主动发问。东西?那个声音似乎被冒犯了,
无知的凡人,你不配知道本座的名讳。“那你为何要选我?还要……吃掉我和顾长风?
”哼,他的肉身太过污浊,早已不堪大用。而你的纯阴之体,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炉鼎。
待本座借你的血肉重塑真身,再吞噬掉他那点微末的修为,便可重归巅峰。
柳如烟的心脏一抽。果然,顾长风也是祭品。这个男人,为了他所谓的“师尊”重生,
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献上。何其可悲,何其可笑!“你的计划,就这么天衣无缝吗?
”柳如烟继续试探。当然。那个声音无比自负,顾长风为了今天,准备了整整十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是什么?”那个声音沉默了。柳如烟知道,
她触及到了关键。她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开始聊一些京城里的趣闻,
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自己远在江南的娘家。“说起来,自我出嫁后,已有两年未见我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