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熟肉店的霓虹招牌往下淌,在玻璃门上划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晚上十点四十分,
方泉辉开始做关店的准备。他数了数柜台里剩下的酱肘子、卤牛肉和烧鸡,
比平时多剩了一些。经济不景气,连熟食生意都跟着下滑,他叹了口气,
把计算器按得啪啪响。挂在门上的铃铛突然响了。方泉辉抬起头,
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推门而入。雨水从他的伞尖滴落,
在门口的地砖上形成一小片水洼。“欢迎光临。”方泉辉习惯性地招呼道,
同时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么晚还来客人,实属罕见。灰衣男人没有回应,径直走到柜台前。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关节缺少润滑的木偶。方泉辉注意到他的脸异常苍白,眼窝深陷,
嘴唇几乎没有任何血色。“还剩多少?”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语调起伏。
“什么?”方泉辉一时没反应过来。“店里剩下的所有熟食,我全要了。”男人说,
眼睛直视着方泉辉,却仿佛在看着很远的地方。方泉辉愣了一下,随即涌上一阵欣喜。
本以为今晚要剩不少货,没想到临关门来了个大客户。他赶紧拿出包装盒和塑料袋,
开始清点剩余的熟食。“酱肘子还剩一斤二两,卤牛肉两斤左右,烧鸡一整只,
还有半只烤鸭,另外有些凉拌菜......”方泉辉一边装盒一边计算着,
“总共是二百七十四元,给您抹个零,收二百七吧。”灰衣男人点点头,
从风衣内侧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抽出三张百元钞票放在柜台上。方泉辉接过钱时,
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指,那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就在这一瞬间,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飘入方泉辉的鼻腔。那是一种熟悉的香味——寺庙里常见的香火味,
混杂着一丝陈腐的气息。方泉辉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找零。“不用找了。
”男人说完,提起打包好的熟食,转身走向门口。他的步伐很奇怪,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仿佛脚不沾地。门铃再次响起,灰衣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方泉辉捏着那三张钞票,
心中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他走到门口,向外张望,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路灯在雨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怪人。”方泉辉摇摇头,锁上门,开始打扫卫生。
接下来的三天,同样的事情准时上演。每晚十点四十分,就在方泉辉准备关店时,
总会有一位顾客上门买走所有剩余的熟食。有时是那位灰衣男人,
有时是穿着深蓝色套装的中年女人,还有一次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
他们的共同点是脸色苍白,动作僵硬,身上都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而且从不找零。
方泉辉开始感到不安。他不是迷信的人,在城西开了七年熟肉店,什么奇怪的客人都见过,
但这种规律的、透着诡异的现象还是头一次遇到。第四天晚上,他决定提前关店,
看看会发生什么。九点半,方泉辉拉下卷帘门,只留下一小道缝隙观察外面。雨还在下,
街道上行人稀少。十点四十分整,
一个身影准时出现在店门口——是前几天来过的那个深蓝色套装女人。
女人站在紧闭的卷帘门前,一动不动。方泉辉透过缝隙偷偷观察,心跳加速。
女人既没有敲门,也没有试图查看营业时间,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但她毫不在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卷帘门。五分钟后,女人缓缓转身,
消失在雨幕中。方泉辉长舒一口气,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愧疚,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方泉辉刚到店里就接到了房东的电话。“方老板,昨晚有邻居投诉,
说你家店门口有人站了大半夜,怎么回事啊?”房东的语气有些不悦。方泉辉心里一紧,
连忙解释:“可能是等错的客人吧,我昨晚关店早。”挂掉电话后,他走到店外,
果然在门口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几撮灰白色的灰烬,
像是香烧完后落下的香灰。他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闻了闻,正是那熟悉的香火味。当晚,
方泉辉决定恢复正常营业时间。他告诉自己不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测就影响生意,
但还是在柜台下藏了一把厚重的切肉刀。十点三十五分,他开始紧张地频频看表。
十点四十分,门铃准时响起。这次进来的是戴鸭舌帽的年轻人,与上次不同的是,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下的黑眼圈也更重了。“全部。”年轻人简短地说,声音沙哑。
方泉辉点点头,默默打包剩余的熟食。他偷偷观察着年轻人,
发现对方的左耳后有一块深色的斑点,像是淤青,又像是腐烂的痕迹。
那股香火味比以往更加浓烈,几乎掩盖了熟肉本身的香气。“一共二百三十元。”方泉辉说。
年轻人递来三张百元钞票,接过袋子时,方泉辉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线,
线上串着一枚古旧的铜钱。“那个......请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方泉辉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每天都这个时间来买熟食?
”年轻人原本呆滞的眼睛突然转动了一下,直直地看向方泉辉。那一瞬间,
方泉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明日......是中元节。”年轻人缓缓开口,
“我们需要......祭品。”说完,他转身离开,门铃在他身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泉辉愣在原地,浑身发冷。中元节?祭品?他猛地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
中元节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亡魂会返回人间,接受后人的祭祀。
那些身上带着香火味的“客人”,
那些只在关店前出现的“顾客”......他不敢再想下去,快步走到门口锁上门,
拉下卷帘门。这一夜,他几乎没合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年轻人的那句话。
第二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方泉辉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生意也比平时冷清许多。
傍晚时分,他提前一个小时关店,
决定去附近的城隍庙看看——那是这一带唯一还在坚持早晚烧香的地方。
城隍庙隐藏在一条狭窄的老街深处,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斑驳褪色。方泉辉走进庙内,
立刻被浓郁的香火味包围。正殿中央,一位老道士正在整理香案。“道长,打扰一下。
”方泉辉上前打招呼。老道士转过身,他看上去七十多岁,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
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有神。“有什么事吗,施主?”老道士问。方泉辉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老道士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你说他们身上有香火味,还提到中元节需要祭品?”老道士沉吟片刻,“他们付的钱,
你还带在身上吗?”方泉辉连忙从钱包里掏出那些顾客给的钞票。老道士接过,
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这些不是阳间的钱。
”老道士低声说,“你看。”他取出一张黄符,包裹住一张钞票,念了几句咒语,
然后将符纸点燃。令方泉辉目瞪口呆的是,符纸烧完后,那张钞票竟然变成了一堆灰烬,
散发出浓郁的香火味。“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泉辉结结巴巴地问。
“你遇到的,恐怕不是活人。”老道士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们是‘食香者’——一种依靠香火供奉维持存在的亡灵。中元节前后,阴气最盛,
他们能够短暂地以实体显现,但需要人间食物的滋养才能维持形态。
”方泉辉感到双腿发软:“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我的店?”“熟食供奉是古礼,
你的店或许正好位于阴阳交界之处。”老道士叹了口气,“更麻烦的是,你昨晚提前关店,
拒绝了一个食香者。按照古老契约,一旦开始接受他们的交易,就不能中断,
否则......”“否则会怎样?”方泉辉紧张地问。老道士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方泉辉:“今晚子时,如果他们再来,把这个撒在店门口。
记住,无论如何,不要让他们进店。”方泉辉接过布袋,感觉里面装的是某种粗糙的颗粒。
他还想再问什么,但老道士已经转身走向内室,不再理会他。回到熟肉店时,天已经全黑。
方泉辉心神不宁地打扫着卫生,不时看向墙上的钟。九点,十点,
十一点......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小时。他反复摩挲着老道士给的那个布袋,
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指示去做。十一点半,他拉下卷帘门,但留了一条缝,
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后,静静等待。十一点五十分,街道上已经完全寂静。
方泉辉透过门缝向外张望,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映出诡异的光晕。十一点五十五分,
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悄无声息地向熟肉店靠近。
方泉辉屏住呼吸,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多个。
他们中有之前来过的灰衣男人、蓝衣女人和鸭舌帽青年,还有更多他从未见过的面孔。
所有人的脸色都同样苍白,步伐都同样僵硬。人群在店门外约十米处停下,静静地站着,
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卷帘门。方泉辉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十一点五十九分,人群中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的脸上布满皱纹,
眼睛深陷如同两个黑洞。“店主......”老者的声音沙哑而空洞,
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今日是中元佳节,为何闭门谢客?我等需要祭品,以度此夜。
”方泉辉紧紧攥着手中的布袋,不敢出声。老者又向前走了几步:“七日来,
我等皆以重金购汝货物,从未短缺。今日为何背弃契约?”方泉辉想起老道士的话,咬咬牙,
猛地站起身,拉开卷帘门的一条缝,
将布袋中的东西撒了出去——那是一种混合了盐和朱砂的米粒,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红光。
老者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后退了几步。其他“人”也开始骚动,
但没有人上前跨越那道米粒形成的界线。“店主,你会后悔的。”老者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契约既破,必有代价!”说完,他转身融入人群,所有的食香者如同来时一样,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方泉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看向撒在门口的米粒,
发现它们已经变成了焦黑色,仿佛被火烧过一般。这一夜,他守在店里直到天明。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店内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许一切都结束了,他心想。
但当他准备开门营业时,
却发现玻璃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手印——一个由香灰组成的、清晰的手印,
正好位于门把手的下方。方泉辉的心沉了下去。他隐约感到,事情远没有结束。
那些食香者不会轻易放过他,而老道士所说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门上的手印,在熟肉店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方泉辉用湿布反复擦拭那个由香灰组成的手印,但它就像渗入玻璃的污渍,
无论如何都清理不掉。每擦一次,那股熟悉的香火味就愈发浓烈,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玻璃,静静地注视着他。今天是中元节后的第一天,
按理说生意应该恢复常态,但店里却异常冷清。偶尔有熟客推门进来,
却都在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后匆匆离开。一位老主顾结账时忍不住问道:“方老板,
你店里是不是供了什么香火?这味道有点冲啊。”方泉辉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知道,
那些“食香者”留下的印记正在改变这家店的氛围,或者说,
它们正在将某种不属于阳间的东西烙印在这个空间里。下午三点,
店里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客人了。方泉辉正准备提早关店,门铃突然响起。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方泉辉先生吗?
有您的包裹。”快递员递过来一个扁平的纸盒。方泉辉疑惑地接过盒子,
寄件人信息栏只写着一个“陈”字。他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线装的古籍,
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阴阳食肆录》五个字。随书附有一张便条,字迹苍劲有力:“方先生,
此书或可解答你的疑惑。切记,勿再拒绝他们的要求。陈道长留。”方泉辉连忙追出门外,
那名快递员早已不见踪影。他回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翻开古籍。书页已经泛黄发脆,
里面的文字是繁体竖排,配有各种奇怪的插图。翻到中间一页时,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那一页的标题是“食香者说”,下面画着一群人在月光下围绕祭坛跪拜,
祭坛上摆满了各种食物。图画中的那些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
与近来光顾他店铺的那些客人如出一辙。“食香者,非人非鬼,乃依香火存续之灵。
”方泉辉轻声读着上面的文字,“其形如生人,体带香火之气,好食人间供奉。中元前后,
阴门洞开,食香者可暂返阳世,需以熟食滋养其形......”读到这里,
方泉辉的额头渗出冷汗。书中记载与陈道长的说法基本一致,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更加不安。“......食香者与阳间商铺立约,以阴钱易阳食,
七日为一契。契成,则商铺得阴财,运势亨通;契破,则商铺主必遭反噬,轻则破财伤病,
重则......”后面的几个字被污渍遮盖,无法辨认。方泉辉急忙翻页,
发现接下来的几页都被人为撕去了。他反复检查书籍,
在撕毁的页面边缘发现了一行细小的铅笔字迹:“契破者,需以己身补之。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方泉辉胸口。他回想起与那些“客人”的交易,
从灰衣男人第一次上门算起,不多不少正好七天。而第八天,也就是昨晚,他拒绝了他们。
“以己身补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傍晚时分,方泉辉决定再次前往城隍庙寻找陈道长。
他锁好店门,在门口撒了一把从书中学来的粗盐,然后快步向老街方向走去。
城隍庙比昨天更加冷清,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方泉辉敲了许久,才有一个小道士开门出来。
“请问陈道长在吗?”方泉辉急切地问。小道士摇摇头:“师父今早已经出远门了,
说是要云游一段时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小道士说完就要关门。方泉辉急忙拦住:“等等!那你知不知道‘食香者’?
知不知道打破与他们的契约会怎样?”小道士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施主,
师父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一句话:‘阴约不可违,阳身不可替’。”说完,他迅速关上了庙门,
任方泉辉如何敲打也不再开启。失望而归的路上,方泉辉反复琢磨着那句话。
“阴约不可违”很好理解,但他已经违背了契约;“阳身不可替”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些食香者想要用他的身体来弥补契约的破裂吗?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回到熟肉店时,天色已晚。方泉辉远远就看见店门口聚集了几个人,心中一紧。
走近才发现是隔壁超市的王老板和几个邻居。“方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王老板一看见他就急忙迎上来,“你今天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怎么了?
”方泉辉问,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店门完好无损,暗暗松了口气。
“我们这几家店铺昨晚都遭贼了!”王老板指着自己的超市,“监控拍到有人半夜溜进来,
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偷,就是在店里转了一圈,然后往货架上撒了些灰一样的东西。
”其他店主也纷纷附和,描述着相似的经历。
便利店李阿姨说她的收银机里多了一些奇怪的纸币,摸起来特别光滑,
闻着还有股香味;洗衣店张老板说今早开门时发现店里挂满了红线,
每根线上都系着一枚铜钱。方泉辉的心沉了下去。
这些现象太熟悉了——香灰、阴钱、红线铜钱......全都是与食香者相关的物品。
“最邪门的是这个,”王老板压低声音,掏出手机给方泉辉看一段监控录像,
“你看得清那人的脸吗?”监控画面中,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子在超市里缓缓走动,
正是前几天来熟肉店的那个灰衣男人。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监控摄像头的记录下,
他的脸部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五官。“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泉辉声音发颤。
“我们报警了,但警察说可能是监控故障。”王老板叹了口气,“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方老板,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我听说你店里前阵子生意特别好,
每晚关门前都有人来包圆?”方泉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能告诉这些人真相,他们不会相信的。送走邻居们后,方泉辉独自站在店门口,
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夜色渐深,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打开店门,
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熟肉店内,
了各种肉类——酱肘子、卤牛肉、烧鸡、烤鸭......远远超过他今早离开时的存货量。
更可怕的是,这些熟食全都已经腐烂变质,上面爬满了蛆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方泉辉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一步步走向柜台。在收银台上,
放着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与之前那些“客人”支付的一模一样。钞票旁边,
有一张用毛笔写的字条:“契既破,补以同类。三日为期,否则以己身代之。
”方泉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他终于明白“以己身补之”的含义了——食香者要他提供熟食作为补偿,而这些腐烂的肉类,
就是他们送来的“原材料”?他连滚爬爬地冲出店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道两旁的路灯依次亮起。在昏黄的光线下,
他看见远处街角站着几个人影,他们静静地望着熟肉店的方向,一动不动。
方泉辉慌忙躲回店内,锁上门,拉下所有的卷帘门和百叶窗。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心脏狂跳不止。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颤抖着接起电话,
另一端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店主......契约已破,补偿必须完成。三日内,
用我们送去的材料,准备七日的供奉......否则......”电话突然中断,
只剩下忙音。方泉辉猛地将手机扔到一边,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一夜,
他蜷缩在店里的角落,不敢入睡。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能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时还会有指甲刮擦卷帘门的声音。凌晨三点左右,他隐约听见了敲门声,很轻,很有节奏,
仿佛在传递某种信号。天亮后,方泉辉才敢打开店门。
门外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整条街道上,每家店铺门口都撒满了香灰,
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灰线,一直延伸到他的店门前。而在他的店门正前方,
摆放着三只已经死去的黑猫,它们的脖子上都系着红线,线上串着铜钱。邻居们陆续开门,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王老板跑到方泉辉面前,脸色铁青:“方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方泉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目光越过王老板,看见街角那个熟悉的灰色身影一闪而过。回到店内,
方泉辉盯着那些腐烂的肉类和那叠诡异的钞票,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明白,
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要么按照食香者的要求,用这些腐烂的材料制作熟食;要么,
等待那个未知的“以己身代之”的结局。下午,他做出了决定。戴上厚厚的口罩和手套,
他开始清理那些腐烂的肉类。恶臭几乎让他晕厥,但更可怕的是,在清理过程中,
他发现这些肉类的来源非常可疑——有些部位明显不属于常见的牲畜。就在他强忍着恶心,
将最后一块腐肉扔进垃圾袋时,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他母亲的号码。“泉辉啊,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昨晚突然病倒了,医生说查不出原因,
就是一直昏迷不醒......还有,今早我开门时,
家门口被人撒了好多香灰一样的东西......”方泉辉手中的垃圾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腐肉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食香者的报复,已经不仅仅针对他一个人了。
方泉辉手中的电话差点滑落,母亲的啜泣声从听筒里不断传来。他强压住内心的恐慌,
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安慰道:“妈,您别急,我马上回去。先让医生全力救治,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挂断电话后,他环顾这间熟悉的熟肉店,突然感到一阵陌生。
空气中弥漫的腐肉气味与香火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那些食香者不仅找上了他,还将魔爪伸向了他的家人。这是警告,还是报复的开始?
他颤抖着打开收银机,里面塞满了食香者支付的“阴钱”。按照陈道长的方法,
他取出一张符纸包裹住一叠钞票,念咒点燃。火焰跳跃中,钞票化为灰烬,
散发出浓郁的香火味。“这些钱......都不能用了吗?”方泉辉喃喃自语。
他清点着所剩不多的真实现金,根本不够支付父亲可能需要的医疗费用。
视线不自觉地移向柜台上的字条——“契既破,补以同类。三日为期,否则以己身代之。
”还有两天时间。傍晚时分,方泉辉锁好店门,前往医院。在出租车上,
他不停地回想着《阴阳食肆录》中的内容,试图找到解决之道。
那本古籍被藏在店里最隐蔽的角落,他不敢带在身上,
生怕那些东西会循着书的气息找到他的家人。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暂时掩盖了那股如影随形的香火味。父亲的病房里,母亲正守在床边,
眼睛红肿。“医生说是突发性昏迷,查不出原因。”母亲握着他的手,声音沙哑,
“但今早护士在病房门口发现了这个......”她递过来一个小布袋,
里面装着香灰和几粒生米。方泉辉的心沉了下去——食香者已经找到了这里。
安抚母亲睡下后,方泉辉独自守在父亲床边。夜深人静,病房里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凌晨两点左右,他隐约听见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很有节奏,
与前一晚店门外听到的一模一样。他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窗向外望去。走廊尽头,
一个穿着深蓝色套装的女人正缓缓走过——正是前几天光顾过他店铺的那个女食香者。
她的步伐依然僵硬,手中提着一个熟悉的熟食包装袋。方泉辉屏住呼吸,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转角。回到父亲床边时,
他惊恐地发现父亲的左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红线,线上串着一枚古旧铜钱,
与那个鸭舌帽青年手腕上的一模一样。“不......”他低声嘶吼,试图解开那根红线,
却发现它像长在皮肤上一样,根本无法取下。就在他用力拉扯时,
父亲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值班医生和护士闻声赶来,一番抢救后,
父亲的情况才稳定下来。“请不要***病人。”医生严肃地告诫方泉辉,“他的情况很特殊,
任何外界的***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方泉辉无力地点头,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第二天一早,他将母亲送回家,再三嘱咐她不要随便开门。回到熟肉店时,
他发现店门外的黑猫尸体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整齐摆放的蜡烛,全部已经燃尽,
只留下一滩滩凝固的蜡油。店内,腐肉的恶臭更加浓烈。方泉辉戴上口罩和手套,
开始清理那些腐烂的肉类。在将它们装入垃圾袋的过程中,
他注意到一些令人不安的细节:这些肉类的切割方式非常专业,关节处处理得干净利落,
像是出自熟手;某些部位的肌肉纹理与常见的牲畜有所不同,
更接近于......他不敢再想下去。清理工作接近尾声时,
他在柜台底部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工作日记,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识。翻开第一页,
他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是前任店主留下的记录。“九月初三,他们又来了。陈道长说得对,
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但用这些材料制作供奉,
我实在做不到......”“九月十五,昨晚梦见那些‘客人’围着祭坛,
坛上摆着我熟悉的菜品......但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十月初一,
终于发现了真相。那些‘材料’不是动物......我必须终止这个契约,
即使付出代价......”日记在这里中断,后面几页被撕掉了。方泉辉感到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