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为给我凑手术费,言缜在地下拳场被人活活打断左腿,成了瘸子。
二十三岁那年,为替我顶罪,他伪造口供,承认自己是真凶,被判无期。每年我的生日,
他都会在狱中绝食一天。用自己的饥饿和痛苦,为我在佛前赎罪,求我平安。可这次,
他提前出狱,却瞒着我消失了。我怕他被仇家报复,带着人全城搜寻,
最后在郊外墓园找到了他。他正抱着一个女孩,指着我父母的墓碑轻笑。很快,
下面就会多一个位置留给她。砰子弹擦着他的耳廓飞过。进监狱,还是进坟墓,
你选一个。1.阴冷的风卷着墓园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言缜把我手中的枪口推开,
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凉的厌弃。他将怀里的女孩护得更紧,
好似我是个吃人的怪兽。闻昭,五年不见,你的长进就是拿枪指着救命恩人?
他身后的女孩探出头,一双眼睛又纯又媚,带着挑衅的笑意。言缜哥哥,
她就是闻昭姐姐吗?好吓人,她真的会开枪杀了我们吗?我身后的保镖齐齐上前一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女孩的尖叫恰到好处地响起。言缜的脸色彻底沉下。他猛地伸手,
死死攥住了滚烫的枪管。皮肉烧焦的滋啦声在寂静的墓园里格外刺耳。我瞳孔一缩,
松了手。枪被他夺过去,随手扔在地上。他看着自己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掌,
对我扯出一个扭曲的笑。你看,我还是不怕为你受伤。同样的话,
却再也没了当年守护我的味道。我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言缜哥哥!许安安哭喊着扑过来,想抓花我的脸,却被我的保镖死死按住。
言缜拉住癫狂的许安安,将她护在身后,眼底竟露出一丝怀念。看到了吗,闻昭?
她就是这么不管不顾,像不像当年为了我,连命都不要的你?那些不顾一切的曾经,
原来在他眼里,只是可以被轻易复制的模板。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我改主意了。我不送你回监狱,我要你把欠我的,连本带利还回来。我转身,
冷冷地对我最得力的手下阿K下令。把他那条瘸腿,给我打断。2.阿K领命,
带着人朝言缜逼近。言缜却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他拍了拍手。墓园四周的树林里,
瞬间涌出几十个手持武器的男人,和我们的人对峙起来。每一个,都是生面孔。闻昭,
你以为我这五年,真的只是在赎罪吗?他看着我,眼神陌生又冷酷。我终于明白,
他提前出狱,不是意外,而是筹谋已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混乱中,
言缜身形极快地闪到我面前,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将我拉向他。他不是要伤害我,
而是将我当作人质,挡在他身前。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我的太阳穴。别动,
他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话语却冰冷刺骨,除非你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
他竟然用我的手下,来威胁我。啊!一声惊呼,是许安安。她在混乱中被人推倒,
白皙的膝盖擦破了一点皮,渗出几颗血珠。言缜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他猛地将我推开。
我猝不及防,后脑重重撞在一旁的墓碑上,尖锐的棱角划破了我的皮肤。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发丝流下。言缜却没有看我一眼。他冲到许安安身边,
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紧张地为她涂抹。安安乖,不哭了,
我给你吹吹。那珍视的模样,仿佛她受了什么致命的重伤。而我,头破血流,在他眼里,
竟不如她一点擦伤。血流进我的眼睛里,一片猩红。我没有哭,反而笑了出来。我站起身,
无视额头的伤口,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陆三爷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的男人声音。闻昭?你竟然还敢打电话给我。言缜出狱了。
我轻声说。对,就在你弟弟的墓园。你不是一直想找他报仇吗?我把他留给你。
挂掉电话,我看向脸色剧变的言缜,笑容越发灿烂。我说过,进监狱,还是进坟墓。
既然你选了后者,我成全你。我带着我的人转身离开,留下他和他心爱的姑娘,
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3.回到我的商业帝国顶层,私人医生正为我处理额头的伤口。
血已经止住,留下一道狰狞的口子。阿K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说。
言缜……从陆三爷手里逃了。我并不意外。言缜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但是,那个叫许安安的女人,被陆三爷的人抓住了。我端起咖啡,
轻轻抿了一口。言缜有什么动静?没有。他消失了。这倒是有趣。
为了许安安不惜与我反目,如今她落入仇家手里,他却能忍住不来求我。风平浪静的日子,
没过几天。我收到一个从城东仓库寄来的包裹。没有署名,但那香水味却似曾相识。
我拆开包裹,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求救信或者威胁信。而是一个精致的银质相框。相框里,
是两个少年少女的合影。少年眉眼桀骜,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却掩不住一身的锐气,
正是年轻时的言缜。而他怀里笑得灿烂的女孩,是许安安。照片的背景,
是我和他曾经栖身的那个破旧孤儿院。我从未见过这张照片。包裹里还有一封信,字迹娟秀,
却字字诛心。闻昭姐姐,你不会真的以为言缜哥哥爱你吧?他替你顶罪,
只是因为你长得像我而已。我才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人,我们青梅竹马,
早就私定了终身。他去坐牢前,最后见的人是我。他答应我,一定会活着出来娶我。
哦,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你杀了陆三爷的弟弟,慌乱中掉了一枚耳钉,
是言缜哥哥熬了几个通宵,在几百平米的案发现场,一寸一寸找回来,帮你销毁了证据。
他每年在你生日那天绝食,不是为你赎罪,是恨你夺走了他陪我的五年光阴。
信纸从我指尖滑落。心脏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寸寸凉透。原来,我以为的深情,
我以为的牺牲,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我才是那个可笑的替身。我拿起电话。阿K,
查清楚许安安被关在哪。是,闻总,需要派人把她救出来吗?不。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告诉陆三爷,人可以留着。每天录一段她求饶的视频发给我。
言缜什么时候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什么时候让他停手。4.然而,我没等来言缜的下跪。
当晚,他直接闯进了我的办公室。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他猩红着双眼,将一个牛皮纸袋狠狠摔在我桌上。闻昭,放了她。
别逼我把你当年是怎么杀了陆三他弟弟的证据,交出去。我看着桌上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装着的,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污点。言缜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替你顶罪,就没给自己留后路?他从袋子里抽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我杀人了……言缜,我杀人了……怎么办……录音里,
是我当年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那是我杀了陆三爷那个畜生弟弟后,
打给言缜的第一个电话。我以为他早就毁了。没想到,他竟然留到了现在。
你敢把它交给陆三爷吗?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你想用这个威胁我?言缜,
你坐了五年牢,脑子也坐傻了?陆三爷是想要你的命,还是想要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真相?
他想用这个证据逼我就范,却忘了陆三爷最恨的人,是他这个替罪羊,
让他成了整个港城的笑柄。言缜的脸色一僵。显然,他没想过这一层。他被我激怒了,
猛地冲过来,一把扼住我的喉咙。你非要跟我斗到底?他的手越来越紧,
我的呼吸开始困难。但我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我以为他真的会失手杀了我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手,
转而精准地按在我脖颈侧面的一个穴位上。一阵尖锐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
比窒息更让人难以忍受。这是我们以前被追杀时,他为了让我快速脱力藏起来,
教给我的法子。他竟然用在我们之间。放人。他看着我痛苦的表情,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剧痛让我浑身发抖,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放人。
我拿起电话,拨给阿K。让陆三爷放人。言缜这才松开了手。我扶着桌子,
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放松,心中一片荒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是言缜,从今天起,你我恩断义绝。你欠我的,我会一件一件,全部拿回来。
5.许安安被放了出来。我从办公室的落地窗看下去,看到她扑进言缜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言缜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第二天,言缜便高调宣布,要召开记者发布会。
主题是澄清过往,展望未来。他要当着全港城媒体的面,彻底和我划清界限,
然后宣布他和许安安的婚事。他要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作为他献给新欢的投名状。
发布会现场,闪光灯亮如白昼。言缜一身高定西装,虽然腿瘸,却依旧挺拔。
他身边的许安安,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小鸟依人,脸上是胜利者的微笑。言缜清了清嗓子,
对着话筒开口。首先,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到来。今天,我主要是想澄清一件事。
我和闻昭女士的过去,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开始……他的话还没说完,
背后巨大的LED屏幕突然一黑。紧接着,画面亮起。不是他们准备好的甜蜜合照,
而是一个充满血腥和呐喊的地下拳场。一个瘦弱的老人,
被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一脚踹倒在地,口吐鲜血。言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闻昭!你敢!
下一秒,我的声音通过会场的音响,传遍每一个角落。十九岁,你为了给我凑手术费,
在拳场被人打断左腿。今天,我也给你一个选择。你,或者你父亲。
选一个上场,活下来的人,可以走出演播厅。会场一片哗然。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屏幕上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老人,和脸色惨白的言缜。言缜哥哥,
不要去!那是个陷阱!许安安死死拉住他的胳膊。言缜看着屏幕上,他父亲又被一拳打飞,
撞在铁笼上,生死不知。他一把甩开许安安,双眼赤红地瞪着主摄像机的镜头,
那眼神像是要透过镜头将我生吞活剥。他瘸着腿,疯狂地冲出发布会现场。
我优雅地端起红酒,看着屏幕里他狼狈不堪的背影,轻轻晃了晃杯中的液体。
6.地下拳场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血腥的味道。我坐在最高的VIP包厢里,
隔着单向玻璃,俯视着整个拳场。言缜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铁笼里满身是血的父亲。
他疯了一样地拍打着铁笼。闻昭!你出来!有本事冲我来!我按下面前的通话器,
声音慵懒。如你所愿。铁笼的门打开,他的父亲被拖了出来。言缜冲进去,
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换人。我淡淡地开口。言缜的对手,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
壮得像头熊的男人。正是当年打断他腿的那个拳手,黑熊。黑熊狞笑着捏了捏拳头,
骨节发出爆豆般的声响。瘸子,我们又见面了。比赛开始的***响起。
言缜本就瘸了一条腿,根本不是黑熊的对手。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挣扎着站起来,
像一头不肯屈服的孤狼。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染红了胸前的白衬衫。
许安安的哭喊声从不远处的另一个包厢传来,凄厉又刺耳。就在言缜被黑熊一脚踹在胸口,
倒地不起时。我按下了另一个播放键。三爷,计划很顺利。言缜已经相信闻昭是个疯子了。
是许安安娇滴滴的声音。等他被闻昭折磨得半死,我们再出手,
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就都是您的了。拳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看向声音的来源。言缜躺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录音还在继续。对,
言缜从小喜欢的人就是我,他替闻昭顶罪,也是我当年求他的。我告诉他,
只要他能保住闻昭,以后我就跟他在一起。他就是条听话的狗,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噗——言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眼失去了焦距。
许安安的包厢里传来她惊慌失措的尖叫。是假的!是她伪造的!言缜哥哥你不要信!
我站起身,走到玻璃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铁笼里那个绝望的男人。言缜,现在你明白了?
你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别人算计你的工具。你为我断腿,为我坐牢,你以为是牺牲?
你只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我示意黑熊停下。你替我顶的罪,我还给你了。
你为我断的腿,今天也一并还清。我们,两清了。我转身,
准备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地方。铁笼里,言缜咳着血,挣扎着抬头看向我所在的包厢方向。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恨意。而是无边无际的悔恨和崩塌。7.我还没走出拳场,
就看到陆三爷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不是来找我的。
他的手下径直冲向许安安的包厢,将她从里面拖了出来。三爷有令,带许小姐回去。
不!放开我!言缜哥哥,救我!救我!许安安凄厉地尖叫着,向铁笼里的言缜求救。
可此刻的言缜,像一滩烂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
陆三爷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闻总,好手段。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出口。
大雨不知何时倾盆而下。阿K为我拉开车门,我正要上车,一个身影踉跄着扑了过来,
拦在车前。是言缜。他浑身是伤,满脸血污,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狼狈到了极点。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跪在泥水里。
闻昭……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错了……我全错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纸,双手颤抖地举到我面前。那是一份认罪书。
上面详细地写着,五年前,他是如何杀害陆三爷的弟弟,如何伪造证据,
将一切嫁祸给一个无辜的人。他想把一切都揽回自己身上。他想回到监狱里去。
你把我送回去……他哭求着,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我送回监狱……求你……
我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我接过那份湿透的认罪书,在他充满希望的目光中,
一点一点,撕得粉碎。纸屑随风飘散,混入冰冷的雨幕中。晚了。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言缜,我不需要你的赎罪了。他以为回到监狱是赎罪,是解脱。我不给。我要他活着,
清醒地活着,一辈子背负着他愚蠢的背叛和悔恨。我不想再看见你。从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