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冷的触感从喉咙深处蔓延开来，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姜绾想咳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那双曾经盛满柔情蜜意、如今只剩冰冷漠然的龙靴。沈煜，
她倾尽家族之力辅佐上位的夫君，大周朝的皇帝。他刚刚下了旨，姜氏一族，谋逆叛国，
满门抄斩，即刻行刑。连她这个结发皇后，也被赐下毒酒。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
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绾绾，莫怪朕。要怪，就怪你姜家权势太盛，
功高震主。”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五脏六腑，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晃得她眼花。姜绾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光滑细腻，没有半分伤痕。“小姐，您醒啦？
”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担忧，“可是梦魇了？”姜绾猛地转头，
看到梳着双丫髻的贴身丫鬟碧桃，正端着一盆温水站在床边，脸上满是关切。
碧桃……她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因为“冲撞”沈煜新纳的宠妃，被乱棍打死了吗？
姜绾撑起身子，环顾四周。熟悉的闺房，紫檀木的梳妆台，绣着缠枝莲的屏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兰香。这是她未出阁时的房间，在宰相府的揽月阁。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姐，
巳时刚过。”碧桃放下水盆，走过来扶她，“您忘了？昨日您和老爷夫人从城外寺庙回来，
路上马车坏了，还是遇到了恰好路过的三皇子殿下，是他送您回府的呢。您是不是累着了？
”三皇子沈煜。姜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带来尖锐的刺痛，才让她勉强维持住清醒。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了十六岁这一年，
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开始的时候。昨天，正是她与沈煜的“初遇”。前世，
她就是被这场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所迷惑，一步步陷入他编织的情网，
最终将整个姜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不行，现在还不能。
沈煜如今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她是当朝宰相的嫡女。他需要姜家的权势，
需要父亲在朝中的力量助他登上皇位，需要姜家积累的财富和人脉为他铺平道路。前世，
他成功了。利用她，利用姜家，扳倒太子，扫清障碍，登基为帝。然后，便是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边境战事平息，敌国臣服后，他便罗织罪名，将姜家百年基业连根拔起，
血流成河。这一世，她回来了。沈煜，你欠我的，欠姜家的，我要你一一偿还。你的野心，
你的皇位，你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毁掉。“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碧桃担忧地问。
姜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掀开锦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
窗外庭院深深，花团锦簇，一派安宁祥和。“没事。”她转过身，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
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碧桃，更衣。
我去给父亲母亲请安。”2宰相姜桓下朝回来，便见女儿等在书房外。“父亲。
”姜绾盈盈一拜，姿态恭顺。姜桓年近五十，面容清癯，目光锐利。
他对自己这个聪慧过人的嫡女一向疼爱，见状便招手让她进来：“绾儿有事？
”书房里弥漫着墨香和书卷气。姜绾亲手为父亲斟了杯茶，状似无意地问道：“女儿听闻，
北境近来不太平？似乎有流寇扰边？
”姜桓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儿一眼：“你何时关心起这些了？确实有些小股马匪，不成气候，
朝廷已派兵清剿。”姜绾记得，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沈煜因为主动请缨，
解决了北境马匪之患，并且在那里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商路，借此积累了第一笔庞大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这条商路，结识了北境草原各部，为日后对抗强敌奠定了基础。
而帮他打通这条商路的关键人物，是一个名叫霍青的中原游商。霍青此人，重利，但更重义。
前世他被沈煜的“知遇之恩”笼络，为其效死力。这一世，她要抢先一步。
“女儿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说那些马匪神出鬼没，朝廷大军恐怕难以根除。”姜绾轻声说道，
“父亲，或许可以试试招募一些熟悉北境地形的民间义士，或者……商人？他们消息灵通，
或许有奇效。”姜桓沉吟片刻，并未立刻表态，只道：“此事朝廷自有考量。
”姜绾知道父亲谨慎，不再多言，转而笑道：“女儿前几日得了一方古砚，看着不错，
拿来给父亲瞧瞧。”她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方端砚拿出，成功转移了话题。离开书房时，
她心情平静。种子已经埋下，她不需要父亲立刻采纳，只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印象即可。
几日后，姜绾以“散心”为名，带着碧桃和几名可靠的护卫，去了京城西市的骡马市。
那里龙蛇混杂，也是各地行商聚集之地。她戴着帷帽，遮住面容，
在一家家茶棚、货栈前看似随意地闲逛。终于，在一处略显偏僻的茶摊，
她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几个风尘仆仆的商人正在抱怨北境路线不安全，货被劫了，血本无归。
“唉，这次真是亏大了，早知道就不接这趟活了。”“谁说不是呢，
本来指望霍老大带我们走条新路，结果……”霍老大？姜绾心中一动。她示意护卫上前，
客气地询问：“几位兄台，叨扰了。方才听闻诸位提及北境行商不易，
不知这位‘霍老大’是？”那几人警惕地看了看姜绾一行人。
姜绾让碧桃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等也是行商之人，欲往北境，苦于无可靠门路，
若几位兄台能引荐这位霍老大，必有重谢。”重赏之下，几人态度缓和。
其中一人低声道：“霍老大名叫霍青，确实有些本事，熟悉北境小路，身手也好。
不过这次他也栽了，正在为赔偿弟兄们的损失发愁呢，就在前面悦来客栈落脚。”悦来客栈，
天字三号房。姜绾站在房门外，示意护卫叩门。门开了，
一个身材精悍、面色沉郁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眼神锐利如鹰。“找谁？”“霍青，
霍先生？”姜绾开口，声音透过帷帽，带着一丝清冷。霍青皱眉：“是我。你是？
”“我能帮你解决眼前的麻烦，还能给你一条更稳妥、利润更丰厚的商路。”姜绾直接说道，
“不过，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霍青打量了她片刻，侧身让开：“请进。
”房间内陈设简单。姜绾坐下，摘下帷帽，露出清丽绝伦的面容。霍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但很快恢复冷静。“姑娘何人？有何指教？”“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姜绾看着他，
“重要的是，我知道一条通往草原王庭的隐秘商路，可以避开大部分马匪。而且，
我可以提供你需要的本金。”霍青瞳孔微缩：“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我知道，
你急需三千两银子安抚你那些损失惨重的兄弟。就凭我还知道，你腰间挂着的那个狼牙坠子，
是草原兀良哈部首领信物的仿制品，你母亲是兀良哈部的人，对么？
”姜绾平静地说出前世才知道的隐秘。霍青猛地站起身，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你究竟是谁？”“一个能让你摆脱困境，也能让你飞黄腾达的人。
”姜绾毫无惧色，迎上他的目光，“我可以给你五千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所得利润，
我七你三。你只需要向我一人效忠。”她的眼神太过平静，也太过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霍青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却一无所获。这个女人，不简单。“为什么选我？
”他沉声问。“因为你重承诺，有能力，而且……”姜绾顿了顿，声音更冷，
“我看好你的未来。”长时间的沉默。霍青的手缓缓从刀柄上松开。他需要这笔钱，
需要这个机会。而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好。”他终于开口，
“我答应你。但我需要知道，我效忠的主人，是谁。”姜绾重新戴上帷帽，
站起身：“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银子明日会有人送到你手上。记住你的承诺，霍青。
”她转身离开，留下霍青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轨迹，
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3处理完霍青的事情，姜绾并未回府，
而是绕道去了京郊的演武场。今日是武举初试的日子，人头攒动。姜绾的马车停在远处，
她透过车窗，目光在那些挥汗如雨的年轻武者中搜寻。终于，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少年，身形尚且单薄，
但眉宇间已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坚毅和戾气。他使一杆长枪，招式狠辣精准，
与他对练的人几乎撑不过三招。陆珩。未来将横扫漠北、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血衣将军”。
此刻，他还只是个挣扎在底层、试图通过武举出人头地的无名小卒。前世，
他因性格耿直得罪权贵，在武举中被舞弊打压，落榜后投军，从小兵做起，
凭借赫赫军功一步步爬上来。沈煜登基后，对他多有忌惮，最终寻了个由头，夺了他的兵权，
将他闲置。姜绾记得，陆珩落榜后，曾当街怒斥考官不公，被打得半死扔在街头。
是前世的她偶然路过，心生怜悯，让下人给了他一些银钱和伤药。这一世，
她要在更早的时候，将他纳入麾下。她让碧桃去将陆珩唤来。陆珩带着一身汗水和尘土走来，
眼神警惕而不驯，像一头孤狼。“这位小姐，找我有事？”“你的枪法很好，可惜，
不懂变通，注定在此地无法出头。”姜绾直接说道。陆珩脸色一沉，
握紧了拳头：“小姐是来消遣我的？”“我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姜绾声音平静，
“武举这条路，你走不通。京城的水太深，不是你一个毫无背景的愣头青能闯的。
”“那又如何？难道要我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陆珩冷笑。“北境正在募兵，对抗马匪。
”姜绾看着他，“那里靠军功说话，最适合你。我可以给你一封推荐信，
让你直接进入边军精锐营。是龙是虫，靠你自己去拼。”陆珩愣住了，
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帮我？”“我不是在帮你。”姜绾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我是在投资。我看重你的潜力，赌你将来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将。届时，
我需要你的一份力量。”如此直白的目的，反而让陆珩有些无所适从。他沉默片刻，
问道：“你要我做什么？”“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先去北境，活下去，立下战功，
掌握兵权。”姜绾说道，“等到我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找你。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陆珩盯着那辆华丽的马车，以及帷帽后模糊的身影，心中挣扎。
他不喜欢这种受人恩惠的感觉，但他更清楚，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武举的水确实浑，
他毫无根基，再好的身手也无用武之地。“好。”他最终咬牙道，“我答应你。
若我真有出头之日，必报今日之恩。
”姜绾让碧桃将一袋银子和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递给他：“记住你的话。陆珩，别让我失望。
”马车缓缓驶离。陆珩站在原地，
握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和那封轻飘飘却可能改变他命运的信，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久久未动。回府的路上，姜绾闭目养神。霍青，陆珩，这两颗重要的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
该应付那位虚伪的三皇子了。果然，没过两日，沈煜的帖子便送到了揽月阁。邀她三日后，
去城外的落霞山赏枫。前世，她欣喜若狂，精心打扮赴约，在枫林如火的美景中，
对沈煜的好感更深。这一世……姜绾看着那张精致的帖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提笔，在回帖上写下：“蒙殿下相邀，荣幸之至，定准时赴约。”4落霞山，枫叶正红，
层林尽染。沈煜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面容俊雅，站在枫树下，
确实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看到盛装而来的姜绾，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惊艳和温柔。
“绾绾，你来了。”他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姜绾压下心底翻涌的恶心，微微屈膝行礼，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怀春少女的羞涩：“劳殿下久等。”“能与绾绾同游，
等再久也值得。”沈煜笑容和煦，伸出手，想扶她一把。姜绾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假装去抚弄身旁的枫叶，语气带着一丝天真：“殿下，这里的枫叶真美。只是不知，
比起北境的风光如何？听闻那里如今不太平呢。”沈煜眸光微闪，笑道：“北境苦寒，
怎比得上京城的繁华与美景。至于马匪，不过是疥癣之疾，朝廷自有安排。”“是吗？
”姜绾转过头，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可我听说，那些马匪来去如风，很是棘手。
殿下文武双全，难道不想为君分忧，主动请缨去平定匪患吗？若是成功，可是大功一件呢。
”沈煜心中一动。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是还在权衡利弊。没想到姜绾竟会主动提及。
他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眼神，只当她是小女孩对英雄的崇拜，
便顺着她的话道：“绾绾希望我去？”“殿下乃人中龙凤，岂能久居京城，碌碌无为？
”姜绾语气带着崇拜，“我相信殿下若去，定能马到成功。”这番话，
极大地满足了沈煜的虚荣心和野心。他朗声笑道：“好！既然绾绾对我有此期望，
我定当努力，不负所望！”两人各怀心思，在枫林中漫步。姜绾刻意引导着话题，
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奉承着沈煜，将他捧得飘飘然。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喜欢听什么，
需要什么。分别时，沈煜看着姜绾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势在必得。姜家，这条大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