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桂蜜 笔中笔画 2025-09-06 20: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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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尾巴,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灰布,湿哒哒、黏糊糊地搭在青石板路上。

苏晚蹲在老房子的水泥地上,膝盖抵着硬邦邦的纸箱,指甲缝里嵌着旧报纸的碎屑。

纸箱最底层,压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掀开时“吱呀”一声,像极了二十年前,

巷口那位老阿婆摇着蒲扇,用这声音招呼街坊孩子来吃点心。

一张微微泛黄的糖纸先掉了出来,是那种老式的橘子味水果糖,

包装纸上的褶皱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糖纸,

里面竟粘着半枚已经褪色发黑的桂花,干瘦枯小,像一枚被时光遗忘的琥珀。“阿晚,

又在翻什么宝贝呢?”丈夫周明的声音从里屋门口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他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旧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

露出的皮肤不再是当年晒成古铜色的健康颜色,而是透着病态的苍白。

苏晚慌忙将那半枚桂花攥进手心,指甲几乎要掐进掌纹里:“没什么,就是些老照片,

整理整理。”周明扶着门框,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轻,轻得像一片飘忽的云,

似乎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走。苏晚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三个月前,医生拿着诊断书,

表情凝重地说,阿尔茨海默症,记忆会像被潮水冲刷的沙滩,一点一点被带走。从那天起,

周明常常对着熟悉的房门发愣,忘记自己刚吃过饭,忘记关掉煤气灶,甚至,忘记了她。

“今天……天气好不好?”周明忽然问,眼神有些空茫。苏晚抬起头,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几缕微光艰难地挤了出来。

她想起上周三,也是这样的阴天,周明站在院中的老桂树下,仰着头,看了许久许久,

才用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阿晚,今年的桂花……好像开得比往年早。”可现在,

院中的那棵老桂树还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的,是去年冬天残留的几片枯黄的叶子。

苏晚忽然鼻子一酸,蹲下身,将那个铁皮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盒底似乎还隐约沾着一丝熟悉的甜香,是她亲手熬制的桂花蜜的味道。

那是1998年的秋天,也是这样一个桂花初绽的季节。苏晚20岁,

刚考上市里的师范学院。周明比她大两岁,在镇上的修车铺当学徒。那天,

她揣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一路小跑着穿过青石板铺就的长长的巷子,

裤脚不小心溅上了点点泥星。她跑到修车铺门口,正看见周明蹲在地上,

满头大汗地修理一辆旧自行车,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身上的蓝布工装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周明!”她喊他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周明猛地抬起头,沾满油污的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

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张通知书。他的指尖粗糙,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油垢,

指腹还带着机油的腥气。可当他翻开录取通知书,看到“师范”两个字时,

眼睛却亮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太好了!阿晚,你就要当老师了!

以后……以后我攒够了钱,就给你买一块上海牌手表,

那样你上课就不会因为没时间回家而饿肚子了。”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想起三天前,

在巷口的茶摊,她无意中提起班里有位女同学,说她妈妈用桂花熬了蜜,泡水喝特别香甜。

周明听了,便默默记在了心里。从那天起,他每天收工后,

都会绕远路去县城唯一一家卖干桂花的小铺,回来时,裤脚总是沾满了泥点,

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纸包,宝贝似的捧给她:“阿晚,你看,我买了桂花。”此刻,

铁盒里飘落的正是那种桂花。苏晚轻轻捏起那半枚干枯的花瓣,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那年深秋的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尽,周明突然浑身湿淋淋地撞开了她的家门,

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小瓦罐。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滴落,

砸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给……给你带了桂花蜜。

”他声音有些发颤,嘴唇冻得发白,掀起盖在瓦罐上的布,

一股浓郁的甜香混杂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路上……路上摔了一跤,瓦罐差点摔碎,

还好,还好蜜没漏……”苏晚一下子愣住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她在教室里批改学生的作业,窗外风雨交加,雷声滚滚。放学时,雨势丝毫未减。

周明没有带伞,她便将随身携带的油纸伞塞给了他,叮嘱他路上小心。可现在,他浑身湿透,

怀里却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个瓦罐,裤腿上破了老大一个口子,膝盖处蹭得血肉模糊,

混着泥水和暗红的血迹,格外刺眼。“你怎么……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她心疼得眼眶一热,伸手去碰他膝盖上的伤口,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了。周明低下头,

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声音闷闷的:“我怕……怕你等急了。”那天晚上,他们俩挤在灶台前,

用一个小小的煤炉,慢慢地熬着桂花蜜。周明蹲在灶前,往里添着柴火,

火星子时不时地窜起来,映得他低垂的眼睫上仿佛都沾染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苏晚则拿着小木勺,一下一下地在锅里搅动着,熬好的蜜汁在勺尖拉出丝来,金黄透亮,

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喂到周明嘴边:“尝尝甜不甜。”“甜,

真甜。”周明含糊不清地应着,嘴角却悄悄沾上了一小块晶莹的蜜渍,傻傻的样子,

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猫。后来,他们结婚了。周明拿出积攒了很久的钱,

在老巷子尽头买下了一间带院子的旧屋。他亲手在院子的角落里种下了一棵桂树,

说是要让阿晚每天一推开窗,就能闻到桂花的香味。每年秋天,苏晚都会熬一大罐桂花蜜,

装在两个相同的玻璃瓶里。一瓶放在床头柜上,另一瓶,则装在周明随身的工具包里。

他修车铺的徒弟们常常开玩笑说:“周师傅的工具包,比我们姑娘的化妆包还金贵呢!

”“阿晚?”周明的声音将苏晚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正伸出手,迟疑地碰了碰她的手背,

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盒子?

”苏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努力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将铁盒递到他面前:“是吗?

那可能是你以前放东西的地方吧。你看,这里面还有你当年给我买的桂花糖呢。

”周明接过铁盒,手指在糖纸上轻轻摩挲着,目光落在那张已经褪色发黄的桂花上,

眼神忽然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翕动:“桂花……桂花蜜……”“嗯,桂花蜜。

”苏晚柔声应着,扶着他在院子里的旧藤椅上坐下。今年的桂树确实抽出了不少嫩绿的新芽,

只是,要等到真正开花,还得再等些时日。她记得,周明病倒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春天。

他骑着那辆旧电动车去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为了避开一个突然横穿马路的小孩,

连人带车摔进了路边的花坛里。送到医院检查时,头部受到了撞击,

CT片子上赫然显示着脑部有轻微的出血点。医生说,可能会出现记忆力衰退的症状,

时好时坏。“阿晚,”周明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干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苏晚的呼吸猛地一滞。她想起上个月的一个深夜,

周明半夜醒来,眼神迷茫地在房间里四处张望,

然后固执地说:“我……我好像把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我要去找回来。”她问他丢了什么,

他却只是不停地重复:“是给阿晚的,很重要……”直到她拿出那个装着桂花蜜的玻璃瓶,

他才渐渐安静下来,喃喃地说:“哦,原来……原来在这里……”“没有,”苏晚俯下身,

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温柔而坚定,“你没有对不起我,

从来没有。”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窗台上白色的纱帘,也带来了院角桂树嫩叶的清新气息。

苏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周明第一次教她骑自行车。他扶着后座,在后面跑着,

一边跑一边大声提醒她:“阿晚,看前面,别盯着轮子,看路!”可她回头一看,

却发现他已经松开了手,正站在不远处,冲着她欣慰地笑。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真正的爱,不是时刻紧握的双手,而是即使放手,也坚信对方能够稳稳地向前。“周明,

”她轻声唤他,“你还记得吗?我们院子里的这棵桂树,还是你亲手种下的呢。

”周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棵桂树,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

那迷茫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

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嗯,

种的……那时候,我就想,要让阿晚……每天都闻到桂花香。”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

悄然滑落,滴落在手背上。她知道,有些记忆,或许真的会被时间的洪流冲刷殆尽,

就像那年他送来的桂花蜜,瓦罐上曾经精美的青花图案,如今也已模糊不清。可是,

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被忘记的——比如,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时,

掌心传递过来的笨拙的温暖;比如,他熬夜为她熬制桂花蜜时,

煤炉上跳跃的火光映照出的温柔侧脸;比如,他躺在病床上,用尽全身力气对她说“阿晚,

别怕,我在”时,眼睛里闪耀的光芒。那天晚上,苏晚做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

放在周明的面前。他坐在餐桌前,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碗里浮动的圆子和星星点点的桂花,

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勺子,舀起一颗圆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他细细地嚼着,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底忽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甜。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和释然。苏晚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庭院,温柔地洒在那棵桂树的枝桠上,仿佛提前洒下了一地的碎金。

她想,或许有一天,周明会彻底忘记她的名字,忘记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所有点点滴滴。

但是,他不会忘记的,是每次吃到甜的东西时,

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纯粹的喜悦;是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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