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动了动手指,感觉比之前有力气了些,刚想坐起来,门就被轻轻推开了,柳氏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碗里冒着淡淡的热气。
“三郎醒啦?
刚好粥熬好了,快趁热喝。”
柳氏把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又扶着陈砚慢慢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个卷起来的旧被子,让他靠得舒服些。
陈砚这才看清,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小米粥,上面飘着几粒葱花,这在现代看来再普通不过的食物,此刻却让他饿得肚子咕咕叫 —— 他己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穿越前在图书馆吃的那包泡面,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柳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才递到陈砚嘴边:“慢点喝,刚熬好,别烫着。”
陈砚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带着淡淡的米香,虽然没什么油盐,却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柳氏一勺接一勺地喂着,眼神里满是疼爱,时不时还会擦去他嘴角沾上的粥渍。
“三郎,你还记得你大哥不?”
喂到一半,柳氏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大哥今天特意少杀了一头猪,就怕动静太大吵着你。”
“大哥…… 陈武?”
陈砚下意识地说出这个名字,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 原主的大哥陈武,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己经长得五大三粗,肩膀宽得像座小山,手掌比原主的脸还大,每次杀猪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血腥味,却总会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塞给原主。
有一次原主被村里的小孩欺负,陈武跑过来,一把就把那小孩拎了起来,吓得那小孩再也不敢欺负他。
“哎,对,就是你大哥。”
柳氏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你二哥也惦记你呢,早上劈柴的时候还问,三郎啥时候能好,想带你去掏鸟窝。”
“二哥…… 陈勇。”
另一个身影也出现在脑海里 —— 陈勇比陈武矮一点,但更壮实,性子也更爽朗,每次劈柴都能劈得又快又好,还喜欢把原主扛在肩膀上,跑遍整个村子。
去年冬天,原主想吃糖葫芦,陈勇就冒着雪,走了十几里路去镇上买,回来的时候,耳朵和手都冻得通红,糖葫芦却用棉袄裹得好好的,一点没化。
“还有你大嫂,” 柳氏继续说,手里的勺子没停,“你大嫂昨天特意给你缝了件新的小褂子,用的是你大姐出嫁时剩下的布,虽然不是啥好布,但也比你身上这件强。
小宝和丫丫也天天问,三叔啥时候能陪他们玩,小宝还把他最爱的木刀藏起来了,说等你好了给你玩。”
大嫂王氏、侄儿小宝、侄女丫丫…… 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陈砚的脑海里浮现。
王氏是个很勤快的女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喂猪,虽然话不多,但对原主很照顾;小宝今年西岁,虎头虎脑的,最喜欢跟在原主后面跑;丫丫才两岁,说话还不利索,却总是奶声奶气地喊 “三叔”,每次原主生病,她都会拿着自己的小布偶,放在原主的枕头边。
这些陌生的记忆,此刻却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温暖而清晰。
陈砚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柳氏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心里的陌生感和惶恐感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归属感。
“娘,我想…… 起来走走。”
喝完最后一口粥,陈砚对柳氏说。
他想亲自看看这个家,看看他的家人,也想感受一下这具身体的状态。
“能行吗?
你刚醒,身子还虚。”
柳氏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这半个月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瘦得只剩骨头了。”
陈砚试着动了动胳膊,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比早上好多了:“没事娘,我就走两步,在房间里转转。”
柳氏拗不过他,只好扶着他慢慢下床。
双脚刚沾到地面,陈砚就打了个趔趄,柳氏赶紧扶住他:“慢点慢点,别急。”
陈砚站稳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是一双九岁小孩的手,又细又小,指关节有些突出,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色,和他现代那双因为握笔而磨出茧子的手,完全不同。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能摸到明显的颧骨,身上的衣服也空荡荡的,显然原主长期营养不良。
“娘,我是不是很弱?”
陈砚轻声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现代虽然不是什么健身达人,但也身体健康,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走两步都费劲。
“不弱,三郎只是病还没好利索。”
柳氏赶紧安慰他,“等你好了,娘给你炖鸡汤喝,让你长得跟你大哥一样壮!”
陈砚知道,柳氏这话多半是安慰他。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家庭,鸡汤可不是随便能喝到的。
他笑了笑,没说话,在柳氏的搀扶下,慢慢在房间里走了起来。
房间很小,几步就走到了头,他看到墙角堆着的干柴,想起原主冬天的时候,会帮柳氏抱柴生火;看到桌上放着的针线笸箩,想起柳氏总是在晚上,就着微弱的油灯,给他们缝补衣服。
“三郎,你先坐着歇会儿,娘去看看你爹他们回来了没。”
柳氏扶着陈砚坐在床边,又给他盖了件薄外套,才转身出去。
陈砚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原主体弱多病,干不了杀猪、劈柴这样的重活,而这个家庭,全靠父亲和两个哥哥杀猪谋生,日子过得很拮据。
如果他想在这个家里立足,想让这个家过得好一点,就必须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大嗓门:“三郎醒了?
真的假的?”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原主的父亲陈老实。
陈老实穿着一身沾满血污的粗布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把杀猪刀,刀上的血还没擦干净,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激动。
“爹!”
陈砚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哎!
我的儿!”
陈老实赶紧把刀放在门口的刀架上,大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陈砚的手。
他的手比柳氏的还粗糙,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掌心的温度很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感觉咋样?
还难受不?”
“不难受了,爹。”
陈砚看着陈老实黝黑的脸,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心里一阵温暖。
“那就好,那就好。”
陈老实连连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你这半个月可把爹吓坏了,爹还以为……”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陈砚的肩膀,“以后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生病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两个少年的声音:“爹,三郎咋样了?”
陈武和陈勇也走了进来,陈武手里还拿着一个麦饼,陈勇手里拿着一个野果。
“大哥,二哥。”
陈砚笑着打招呼。
“三郎!”
陈武把麦饼递给陈砚,“刚从镇上买的,你快吃点。”
“对,三郎,这个野果可甜了,我给你留的。”
陈勇把野果递过来。
看着眼前的家人,看着他们脸上真诚的笑容,陈砚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要努力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让这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