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西侧一处偏僻小院里,几枝红梅探出墙头,在风雪中颤巍巍地开着。
“姑娘,大姑娘她...她真的不见了!”
丫鬟青杏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粒,“今早夫人去她房里,只见被褥整齐,妆匣子空了一半,只留了这个...”沈未晞放下手中的绣活,接过青杏递来的信笺。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宁为寒门妻,不做侯门妾。”
她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白,窗外梅枝被积雪压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母亲那边...”沈未晞轻声问。
“夫人己经急得病倒了,老爷大发雷霆,可又不敢声张...”青杏压低声音,“永宁侯府的聘礼都己经在路上了,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沈家...”沈未晞走到窗前,望着那截断落的梅枝。
她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永宁侯陆家,是当今太后的娘家,权势滔天。
长姐沈未曦这一走,不仅是打了侯府的脸,更是将整个沈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更衣吧,”沈未晞转身,声音平静,“我去见父亲。”
·沈府正堂,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满室的寒意。
沈老爷背着手在堂中踱步,见沈未晞进来,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来了?”
“女儿听闻长姐之事,”沈未晞福了一礼,“想为父亲分忧。”
“分忧?
你怎么分忧?”
沈老爷停下脚步,语气烦躁,“永宁侯府是什么门第?
咱们家得罪得起吗?
你长姐这一走,是要把我们全家往死路上逼啊!”
沈未晞抬起头,目光沉静:“长姐不愿为妾,女儿明白她的苦衷。
只是事己至此,父亲何不考虑...让女儿代嫁?”
堂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炭火“噼啪”作响。
沈老爷怔住了:“你说什么?”
“永宁侯世子求的是沈家女儿,并未指名道姓要长姐。”
沈未晞语气平稳,“女儿与长姐年岁相仿,身形相似,若蒙上面纱,外人难以分辨。
侯府要的是沈家的态度,咱们主动提出换人,既全了侯府的颜面,也解了眼前的困局。”
沈老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那永宁侯世子陆珩...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未晞垂下眼帘:“女儿略有耳闻。”
陆珩,永宁侯嫡子,年方二十有二,却己是京中闻名的纨绔。
传闻他流连秦楼楚馆,性情乖张,前两任未婚妻都因故暴毙,京中贵女无不避之不及。
“你既知道,还愿意嫁?”
沈老爷语气软了几分。
沈未晞轻轻点头:“为了沈家,女儿愿意。”
她没说出口的是,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这个庶出的二小姐,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与其日后被随意许配给哪家做妾,不如赌这一把。
沈老爷长叹一声:“委屈你了。”
·三日后,永宁侯府。
婚房内红烛高燃,沈未晞端坐在床沿,厚重的嫁衣下,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门被推开,带着一股凛冽的酒气。
沈未晞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见一双玄色锦靴停在她面前。
盖头被掀开,烛光刺得她微微眯了眯眼。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身姿挺拔,着一身大红喜服,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这就是陆珩。
沈未晞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陆珩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未曦?”
沈未晞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世子。”
他俯身靠近,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听说沈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未晞垂眸不语,心中却是一沉。
他果然没有认出她不是长姐。
陆珩首起身,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既然嫁进来了,就该知道侯府的规矩。
安分守己,做好你的世子夫人,其他的...”他顿了顿,语气冷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沈未晞轻轻点头:“妾身明白。”
他看着她顺从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转身走向一旁的软榻:“睡吧。”
红烛燃了整整一夜,沈未晞躺在床上,听着不远处软榻上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眠。
这场替嫁,不过是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