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光幕之外，玄宸的脸从涨红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褪成一种死灰般的白。
他周身不受控制地逸散出狂暴的仙力波动，震得周遭空间都微微扭曲，那双总是盛着威严或偶尔施舍般温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滔天的屈辱和不敢置信。
他可是玄宸帝君！统御一方天庭，受万仙朝拜！
让他跪下？
跪一个被他亲手打入尘埃、仙基已废的罪仙？
还是当着云瑶的面？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云瑶也彻底懵了，她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瞳孔震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惯用的那些柔弱、委屈、以退为进的手段，在我这***裸的、近乎羞辱的要求面前，苍白得可笑。
“你……你……”玄宸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利，“夙念！你放肆！你竟敢……竟敢如此折辱本君！”
折辱？
我微微偏头，看着他那副备受打击、仿佛信仰崩塌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
“折辱？”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帝君当日当着三十六重天仙官的面，不容分说震碎我本命仙器，斥我善妒歹毒，将我打入这蟠桃园自生自灭时，可曾想过这也是折辱？”
“您的义妹一次次惺惺作态，污我清白，毁我前程，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时，可曾想过这也是折辱？”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凿击着光幕内外死寂的空气。
“如今，不过是要你们跪下来，亲口承认你们的错，亲口求我出手，这就成了折辱？”
我放下举着的玉壶，指尖轻轻拂过光幕，那金色的符文流转，隔绝着内外，也映照出玄宸那张扭曲的脸。
“帝君，您的尊严是尊严，我的尊严，就活该被你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吗？”
玄宸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表明他此刻的暴怒。
云瑶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带着哭腔试图挽回：“姐姐！你怎么能这样逼帝君哥哥！他是帝君啊！他怎么能……怎么能跪你……这成何体统！”
“体统？”我轻笑出声，目光转向她，那目光让她瞬间噤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云瑶仙子现在知道讲体统了？你扑进别人夫君怀里哭诉委屈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体统？”
“还是说，你们的体统，只许你们肆意妄为，却不许别人稍有反抗？”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玄宸，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厌倦。
“既然帝君觉得跪下是奇耻大辱，那便请回吧。”
“我这双手，确实只配浇树，担不起拯救苍生的大任。”
说完，我不再理会光幕外那两道僵硬的身影，转身，提着我的空玉壶，走向那株焦黑的“同心树”。
将后背，毫无防备地留给了他们。
这是一种无声的蔑视。
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我的背上。
有玄宸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有云瑶那混杂着惊惧、怨毒和一丝茫然无措的复杂情绪。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源于无能为力的绝望，开始在他们周身弥漫。
他们终于清楚地认识到，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欢喜或悲伤的夙念了。
我不会妥协。
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哀求、甚至他们的威胁而有丝毫动摇。
想要我出手？
可以。
拿他们最看重、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来换。
拿玄宸那高高在上的帝君尊严来换。
拿云瑶那楚楚可怜的虚伪面具来换。
否则，大家就一起，眼睁睁看着这艘破船，沉没吧。
我走到树下，指尖再次凝出那微不可查的甘霖，融入壶中——虽然壶依旧是空的，但这仪式不能废。
然后，将“壶中”的“灵泉”，缓缓浇灌在树根。
焦黑的树皮之下，那暗红色的纹路再次一闪而逝，贪婪地汲取着这由绝望、屈辱和愤怒情绪滋养出的特殊“养分”。
树身内部，那满足的喟叹声，似乎更响了一些。
它很喜欢这种味道。
光幕之外，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许久。
最终，我听到玄宸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然后是仙风云雾剧烈涌动的声音。
他们走了。
没有跪下。
带着满腔的屈辱、愤怒和更深的绝望，狼狈地离开了。
我抚摸着树身，感受着其内那越来越活跃的魔魂碎片。
“看，他们还是舍不得呢……”
我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没关系。”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
“相比起跪下，他们将要付出的代价，会惨重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