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会议室的空气是凝固的。
霍司屿坐在主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声都像是在给我倒数。我，乔知夏，星尘科技的项目总监，正在接受一场关于“工作效率低下”的审判。
我平静地看着他，将一份厚厚的数据报告推到桌子中央。
“霍总，关于‘天穹’项目的延期，我做了全面的复盘。报告显示，主要瓶颈在于第三方的API接口不稳定，而非我方团队执行不力。”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异常清晰。
霍司屿的敲击停了下来。他拿起报告，迅速翻阅，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似乎没找到反驳的论据，这让他更加不悦。
他合上报告，冰冷的目光锁定我。
“乔总监，我不管过程，我只看结果。你没能按时交付，就是失职。”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了即将宣判的姿态。
“公司不需要为失败找借口的员工。你被……”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那是一种茫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声音。
我以为他是想用更严厉的词汇来解雇我。
我挺直了背，准备迎接最后的冲击。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在满会议室高管惊愕的注视下，他对我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今天很美。”
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几位部门总监的嘴巴还保持着半张的状态，眼神在我和霍司屿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我？美？
我今天穿的是一身标准的职业装，黑白灰三色，为了加班方便，甚至没穿高跟鞋。我的脸上唯一的化妆品是防晒霜。
霍司屿的这句评价，比直接解雇我还要让我感到荒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新的羞辱方式吗？还是说，霍总因为压力过大，终于精神失常了？
我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脸红或羞涩，而是冷静地拿起了我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我将平板电脑转向他，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文件的标题。
《恋爱意向行为准则及绩效考核协议》。
霍司屿的瞳孔猛地一缩。
“霍总，”我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个项目，“鉴于您刚才的言论，我认为我们的雇佣关系存在模糊地带，可能引发潜在的法律风险和职场骚扰指控。”
“如果您确实对我抱有超出工作范畴的个人兴趣，那么，一切行为都应遵循规范化的流程。我建议，我们先签署这份协议，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以及考核标准。”
我顿了顿，补充道。
“毕竟，没有KPI的工作都是耍流氓。恋爱，作为一种高投入的情感项目，更应如此。”
霍司屿的脸色从刚才的困惑，变成了铁青。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仿佛那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份战书。
他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在他解雇我的前一刻，我反过来，给他套上了一个“恋爱KPI”的枷锁。
“乔知夏，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狠话，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经历着剧烈的内心挣扎。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把协议打印出来。”
我知道，他妥协了。
或者说，他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妥协。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我没有被解雇。
我还成了他的“绩效考核对象”。
这真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离奇的一次风险逆转。
一分钟后，我的助理小陈抱着打印好的协议，战战兢兢地走进了会议室。
她把文件放在霍司屿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会议室里的其他高层，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正襟危坐，努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那闪烁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们的八卦之魂。
霍司屿拿起那份协议，一页一页地翻看。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份协议是我精心准备的杰作。里面详细规定了恋爱行为的各项细则，从“每日互动时长”到“礼物价值区间”，再到“公共场合亲密行为的尺度”，每一项都附带了明确的考核指标和评分标准。
比如，“每日情话”一条，我规定了必须是原创，且不能超过三句，否则会因“信息过载导致情感贬值”而扣分。
再比如，“礼物赠送”，必须基于对我个人喜好的深度调研，并附上《用户需求分析报告》，否则将按“匹配度不足”处理。
霍司屿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那条最显眼的条款。
“第七条：本协议有效期为三个月。三个月后，若霍司屿先生的综合评分低于85分，则视为‘恋爱项目’失败，乔知夏有权单方面终止协议，并要求霍司屿先生以个人名义向‘星尘科技员工福利基金’捐赠一百万元。”
他看到这里，手都有些发抖。
“乔知夏，你这是勒索。”他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
我微微一笑。
“霍总，这叫风险对冲。您作为项目的发起方，理应承担失败的成本。如果您有信心，又何必在意这一条呢？”
他盯着我，足足有十秒钟。
我感觉他像是在用目光凌迟我。
但最终，他还是拿起了笔。
“我需要一个见证人。”他冷冷地说。
“没问题。”我立刻应下，“法务总监王总监，可以吗？”
被点到名的王总监浑身一激灵，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个打工的，不参与老板的私事……”
“你是公司员工，见证公司总裁的签约行为，是你的职责。”我毫不退让。
王总监求助似的看向霍司屿。
霍司屿闭了闭眼，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让她来。”
于是，在法务总监、财务总监和一众部门经理的见证下，星尘科技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霍总，签下了一份堪称卖身契的《恋爱绩效协议》。
他签完字，把笔重重地摔在桌上。
“满意了？”他问我。
“非常满意。”我将协议收好，放进我的文件夹里，“那么，霍总，从现在开始，请严格遵守协议规定。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
我刚要说话，霍司屿突然站了起来。
“散会！”
他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背影带着一股仓皇逃窜的意味。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男人，明明浑身写满了不情愿，却还是被迫签了字。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听话？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开始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
霍司屿的反常，始于他说“你今天很美”之前。他当时有一个明显的停顿和表情变化。
这说明，那句话并非他的本意。
他是被迫的。
被什么？被谁？
我打开了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调出了霍司屿今天的行程。上午九点开会，之前没有异常。
我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所以被人操控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霍司屿是谁？云海市的商业帝王，谁能动得了他？
可除了这个解释，我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
不管怎样，我暂时安全了。
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一个可以把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拉下神坛，用数据和KPI来“管理”的机会。
这简直比拿下任何一个亿万级的项目还要让我兴奋。
我正想着，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是霍司屿的特助，周明。
“乔总监，霍总让我通知您，下班后等他。”周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好的。”我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那份协议。
“第一条：首次约会。时间：协议签署当日。地点：由男方决定，需提前报备女方并获得同意。考核标准：氛围营造能力、沟通效率、娱乐项目匹配度。”
我笑了笑。
看来，我的第一个KPI，要来了。
霍司屿，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