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色麒麟
张家古寨的议事堂前,老树上挂着的冰凌子能有半尺长,却挡不住堂内飘出来的喜气——张家近五十年,终于又有一个带麒麟血脉的孩子降生了,还是个女娃。
张瑞桐背着手站在产房外,平日里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此刻眉梢都带着点松快。
他刚打发人去祠堂告慰先祖,就见大祭司抱着个襁褓走出来,棉布里的小婴孩闭着眼,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哭声却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血脉纯度如何?”
张瑞桐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纯得很。”
大祭司枯瘦的手轻轻碰了碰婴孩的脸颊,“比少族长当年还要高些,是个难得的麒麟女。”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廊柱后探出来。
张起灵刚满西岁,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色棉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脸色比旁边的冰凌子还要白些。
他盯着大祭司怀里的襁褓,小眉头微微皱着,像个小大人似的问:“她就是星遥?”
张瑞桐低头看向他,语气缓和了些:“是,以后她就是你妹妹。
起灵,你是少族长,要好好看着她。”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慢慢走到大祭司身边,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孩的小手。
没想到那小婴孩竟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指尖,攥得还挺紧。
张起灵愣了愣,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悄悄绽开一点极淡的笑意。
这就是张星遥和张起灵的第一次见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星遥就像长白山春天里的小芽,噌噌地长。
别的张家孩子三岁开始背祖训,她却能把教她的族人绕得晕头转向——你让她背“守正辟邪”,她就歪着头问“正是什么?
邪长什么样?”
;你让她学画简单的符文,她倒好,拿着朱砂笔在族叔的衣襟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麒麟。
“张星遥!
你又闯祸!”
族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举着手里的衣襟追过来。
张星遥咯咯笑着,像只小狐狸似的往祠堂后面跑。
她知道,那里有她的“保护伞”。
果不其然,刚绕到祠堂的柱子后,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慢点跑。”
张起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无奈。
他刚满七岁,己经比同龄孩子高了不少,稳稳地扶住怀里的小不点,顺手把她往身后一藏。
族叔追过来,看到张起灵,气顿时消了大半,只是指着张星遥告状:“少族长,你看她,又在我衣服上画东西!”
张星遥从张起灵身后探出头,吐了吐舌头:“我画的是麒麟,好看得很!”
张起灵没回头,只是对族叔说:“她还小,我替她赔您一件新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打磨得光滑的兽骨——那是他昨天在雪地里捡的,上面还刻着简单的守护符文,是准备给张星遥玩的。
族叔一看那兽骨,眼睛亮了亮,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少族长都开口了。”
说完,转身走了。
等人走远了,张起灵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下次还闹吗?”
“不闹啦!”
张星遥立刻收起调皮的样子,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哥哥最好了!”
张起灵的耳朵悄悄红了。
他从小就被当成少族长培养,族人对他要么敬畏要么疏远,只有张星遥,敢拉着他的手在雪地里跑,敢把刚摘的冻红果塞进他嘴里,敢抱着他的腿撒娇。
她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从小就冷冰冰的世界里。
有一次,张星遥听说后山的雪松林里有会发光的蘑菇,非要拉着张起灵去采。
那天天快黑了,雪又下得紧,张起灵怕她冻着,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背着她往回走。
张星遥趴在他背上,小手摸着他耳边的碎发,小声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呀?”
张起灵脚步顿了顿,轻声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总不笑呀?”
张星遥又问,“我娘说,笑起来才好看呢。”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脚步放得更稳了。
他其实不是不会笑,只是不知道该对谁笑。
族里的人都怕他,长老们总说他要扛起张家的重任,不能有半分软弱。
只有在张星遥面前,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少族长,只是一个能护着妹妹的哥哥。
快到寨门口时,张星遥忽然指着天上喊:“哥哥你看!
是星星!”
张起灵抬头,只见雪停了,天上的星星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
张星遥从他背上滑下来,拉着他的手在雪地里转圈,笑声像银铃一样响。
“哥哥,你看我像不像星星?”
她仰着小脸问,眼睛亮晶晶的。
张起灵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雪后初晴的太阳,暖得能化开冰雪。
他轻轻点头:“像。
你就是最亮的那颗星。”
那天晚上,张起灵把采来的发光蘑菇串成一串,挂在张星遥的床头。
看着小丫头抱着蘑菇睡得香甜,他悄悄在心里说:星遥,以后我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张家的命运早己在暗处埋下了伏笔。
但至少在那一刻,长白山的雪是软的,星星是亮的,他的世界里,有一束属于张星遥的光,温暖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