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盛明兰跪在锦垫上,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锁时猛地睁眼,眼前不是顾家祠堂的肃穆供桌,
而是盛府正厅熟悉的紫檀木椅,以及平宁郡主嘴角那抹不容置喙的笑意。
“……六丫头养在老太太跟前,得小公爷做哥哥,原是她的福气。
”盛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明兰耳中却如惊雷炸响。她竟回到了长柏哥哥大婚这日,
回到了齐元若认她做妹妹的这一刻。对面的齐衡眼眶泛红,手里攥着那只本该送她的银锁,
指节泛白。前世此时,她顺着祖母的话起身谢恩,将那份未说出口的情愫亲手埋葬。
可重来一次,掌心前世因持家操劳留下的薄茧还在,
那些在后宅浮沉、丧子之痛、夫妻相携的记忆清晰如昨,她怎能再重蹈覆辙?“郡主娘娘,
”明兰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亮,打破了厅内诡异的寂静,“此事怕是不妥。
”满座皆惊。王若弗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墨兰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化为看好戏的冷笑。平宁郡主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挑眉看向这个素来沉默的盛家六姑娘:“哦?六姑娘倒说说,有何不妥?”明兰缓缓起身,
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国公府门第尊崇,小公爷是天潢贵胄。我乃庶出,
又是寄养在祖母膝下,若冒认公府兄长,一来折辱了小公爷的身份,
二来怕被人说盛家攀附权贵,三来……”她抬眸看向齐衡,目光平静无波。
“兄妹之称重逾千斤,岂是宴席上一句戏言便能定下的?”齐衡猛地抬头,
眼中的水汽似乎都凝住了。他原本以为又是一场无可抗拒的安排,
却没想到这个总是低头敛目的姑娘,竟会当众说出这番话。盛老太太暗中捏了捏帕子,
随即沉声道:“明兰说得是。这孩子素来心细,倒不是驳郡主的面子。”平宁郡主脸色微沉,
正要开口,齐衡突然站起身:“母亲,六妹妹说得极是。”他避开“认亲”二字,
自然地接了话头,“今日是长柏兄大喜的日子,谈这些反倒扰了兴致。不如等日后得闲,
再从长计议?”这话既给了郡主台阶,又婉拒了认亲,正合明兰心意。
平宁郡主瞥了儿子一眼,见他神色虽有慌乱却态度坚决,又看盛老太太一脸淡然,
知道今日这步棋是走不通了,只得笑道:“倒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欢喜了。
”一场风波悄然化解。待郡主母子离开,王若弗才拉着明兰问东问西,
被盛老太太一句“孩子懂事”挡了回去。回寿安堂的路上,
祖母扶着明兰的手轻声问:“你今日怎的这般大胆?”“祖母,”明兰眼眶微热,
前世直到出嫁,她都没敢对祖母说过半句真心话,“有些名分,一旦认了,
便是一辈子的牵绊。孙女儿只想安稳度日,不想惹是非。”盛老太太叹了口气,
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齐小公爷那边……”“孙女儿明白。
”明兰低头,遮住眼中的复杂。她不是不爱前世那个满心赤诚的少年,
只是太清楚他的软肋与他们之间的鸿沟。与其重蹈覆辙,不如早早断了念想,
也免得将来连累盛家。几日后,盛家收到齐国公府送来的谢礼,却绝口不提认亲之事。
倒是齐衡借着探望长柏的由头来了盛府,在书院外拦住了明兰。“六妹妹,
”他手里攥着一卷书,耳根微红,“前日之事,多谢你。”“小公爷客气了,
”明兰侧身避开他的目光,“那日不过是实话实说,免得彼此为难。
”“我知道……”齐衡声音低了些,“我母亲那边,我会再劝的。”明兰抬头看他,
少年郎白衣胜雪,眼中满是执拗的光亮,与前世记忆里那个绝望的身影重叠。她心头一紧,
却还是硬起心肠:“小公爷不必如此。郡主娘娘也是为了你好。再说,男女有别,
往后小公爷还是少来我院中走动,免得落人口实。”说完,她福了一礼,转身便走,
没再回头。齐衡站在原地,手里的书卷滑落,书页散开,
正是那首他曾偷偷写给她的《凤求凰》。明兰回到寿安堂,
正撞见林噙霜带着墨兰来给老太太请安。墨兰穿着一身娇俏的粉裙,
见了明兰便笑道:“六妹妹近日倒是风头正劲,连郡主娘娘的话都敢驳。”“四姐姐说笑了,
”明兰淡淡回应,“不过是怕冲撞了贵人。”林噙霜柔声道:“六姑娘年纪虽小,
心思却比旁人细。只是齐小公爷那般人物,若是能得他照拂,也是你的造化。
”这话看似温和,实则暗指她不识抬举。盛老太太端着茶盏,眼皮都未抬:“我们明兰命薄,
消受不起公府的福气。倒是墨丫头,前日我听你父亲说,你近来诗词大有长进?
”林噙霜母女只得转了话题,坐了片刻便讪讪离去。待她们走后,
明兰才道:“林姨娘这是想借齐小公爷的事挑事。”“她向来如此,”盛老太太不以为意,
“你只要沉住气,她便无从下手。对了,前日贺家老太太派人来递话,
想让弘文那孩子来给我请脉,顺便……看看你。”明兰心中一动。
前世贺弘文是祖母为她选定的良人,若不是曹锦绣横插一脚,或许她能安稳过一生。
只是贺弘文的软弱,终究不是她想要的依靠。但这一世,或许事情会不一样。
2“全凭祖母做主。”明兰应道。几日后,贺弘文如约而来。他穿着一身青布长衫,
举止温文尔雅,给盛老太太诊脉时极为细致。诊完脉,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
言语间颇有见地。待贺弘文告辞时,明兰按照祖母的吩咐,送了他两步。走到垂花门,
贺弘文忽然停下脚步:“六姑娘,前日听闻你在郡主面前的应对,真是令人佩服。
”“贺公子过奖了。”明兰颔首。“我知道姑娘并非有意驳逆郡主,”贺弘文看着她,
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不愿被虚名所累。这般通透,实属难得。”明兰心中微讶,
没想到贺弘文竟能看透她的心思。前世她与他相处许久,竟不知他有这般眼力。
“贺公子谬赞。”她依旧保持着距离。
贺弘文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家传的润肤膏,对蚊虫叮咬颇有奇效。
姑娘院子里树多,或许能用得上。”明兰没有立刻接:“无功不受禄,
贺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姑娘不必客气。
”贺弘文将瓷瓶递到她手中,“若是有什么不适,也可差人告诉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明兰握着瓷瓶,陷入了沉思。这一世的贺弘文,似乎与记忆中那个优柔寡断的男子,
有了些不同。日子平静地过了几日,明兰借着前世的记忆,
悄悄提醒祖母留意府中库房的账目,果然查出管事偷换物资的猫腻。盛纮得知后大怒,
处置了管事,对明兰也多了几分留意。这日,明兰正在院子里练字,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侍女小桃跑进来:“姑娘,不好了!
四姑娘和五姑娘在花园里吵起来了!”明兰放下笔,快步走向花园。
远远便看到墨兰和如兰扭打在一起,周围围了不少下人。见明兰来了,
如兰哭着喊道:“六妹妹,你快来评评理!四姐姐说我偷了她的镯子!”墨兰发髻散乱,
尖声道:“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羊脂玉镯,还敢狡辩!”明兰扫了一眼两人,
又看向周围的下人:“你们都先退下。”待下人散去,她才道:“四姐姐的镯子是什么样的?
放在何处?五姐姐今日去过四姐姐院子吗?”墨兰梗着脖子道:“是前日母亲赏我的,
放在妆奁里,今日一看就没了!如兰今日一早便去过我院子!
”如兰急得跳脚:“我只是去借针线!根本没碰她的妆奁!”明兰沉吟片刻,
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桩事,最后不了了之,反倒让墨兰借机污蔑了如兰一顿。
她看向墨兰的侍女:“四姐姐的妆奁平日是谁打理?今日可有外人去过?
”那侍女支支吾吾道:“是……是我打理的,今日除了五姑娘,没别人来过。”“是吗?
”明兰目光锐利起来,“我记得四姐姐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昨日我让小桃去折几支,
却见你在墙角跟外男说话,可有此事?”那侍女脸色骤变:“没……没有的事!姑娘冤枉我!
”“冤枉不冤枉,一问便知。”明兰转向如兰,“五姐姐,你借针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