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没有专门采购军训服,而是让同学们穿着白大褂参加军训,多少有点糊弄的意思。
一早,何飞穿上白大褂,在宿舍门厅对着大镜子捋了捋头发。
“何兽医起的早啊”,对过床的李阳走到何飞身边,上身微倾,把一根翘出来的头发塞回到鬓角里。
镜子里的李阳梳着偏背,头发打过发胶,油光锃亮。
上穿一件蓝色POLO衫,上面两个扣子都扣着,外穿崭新的白大褂,颇有都市剧里年轻医生的风范。
而旁边的何飞正好相反,头发蓬乱,面色黝黑,里面一件旧的圆领黄色T恤,虽然是一样的崭新白大褂,但和里面的衣服搭配起来,看着有些别扭,还真有几分乡村兽医的感觉。
“你不知道,有大才者大都是不修边幅的,”何飞眉毛一扬,对李阳的肤浅表示鄙视。
相识仅仅一天,何飞就和这位“衣冠楚楚”的小个子同学聊得相当投机。
开学伊始,何飞看上去是一副典型的学生模样:瘦脸庞、黑皮肤,留着学生胡,头发凌乱。
这是众多农村高中生的模样,他们中部分人后来持续努力,功成名就,但是更多的人,默默无闻,成为广大城市农村普通的一员。
军训果然有些应付工事的意思,除了列列队、走走正步,没别的项目。
后来,连下了好几天雨,本来计划两周的军训提前草草结束。
何飞正式开始了憧憬己久的大学生活。
周一一大早,有些起晚的何飞和李阳在餐厅吃完早饭,便急匆匆往教室赶去。
还未到教学楼呢,却见早到的同学陆陆续续地从楼里出来了,何飞疑惑不解,李阳则拉住走在最前面的吴玉涵,问了问事情的缘由,几句话后,吴玉涵耷拉着脸又离开了。
“怎么回事?”
何飞问道。
李阳苦笑一声:“妈的,要入洞房才知道忘买床了,这叫什么胡吊事啊。”
“到底怎么回事?”
何飞追问道。
“他说刚上楼,看到辅导员站在教室门口,让学生都回去,今天自由活动。
细问下,说是后勤在安装桌椅的时候出了差错,少安了一排。
真特么可笑!”
李阳嘲讽一番,又转而愤愤地说,“这倒是小事。
只是这楼刚刚装修完,漆还没干,就让学生进去吸甲醛,太缺德了吧?”
何飞摇摇头笑笑:“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咱们学习不好呢,要考上清华北大,还能有这些事?
我不在乎这些,只希望餐厅里的饭菜别吃出活物来就满足了。”
李阳连连干呕,“你有病吧,我的胃可是浅哈,吐你身上别怨我。”
两个人一时不知去干什么,便站在树荫下,看着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往回走的学生。
忽然间,李阳突然两眼放光,首首地朝前看着,脖子似乎无端拉长了一截。
“是吴娟!”
李阳轻声叫道。
“吴娟是谁?”
何飞觉得名字耳熟。
“吴娟你都不知道?
我们班的班花,也是我们这一级的级花!”
在李阳视线的定位下,何飞看到了一位身穿短袖T恤和牛仔裤的女生。
女生高挑貌美,皮肤白皙,首瀑般的长发随风摆动,果然是个大美女。
“大学里能谈个这样的女朋友就好了.....”李阳吸溜一下口水,目送级花消失在拐角处。
学生们继续往回走,李阳看到两个女生并排走在一起,这次却把头转了回来。
“别看!”
李阳低声说道。
“又怎么了?”
“左边那个又高又壮的,是咱们的副班长穆思思,外号母狮子,不仅脾气火爆,还特别自恋。
我可不想惹上她。”
“右边那个又矮又瘦,一副眼镜遮住了大半个脸的,是根二。”
“啊?
根二?
女生还有叫这名字的?”
何飞觉得好笑。
“不是,她的名字叫柳玉,绰号根二,数学上那个,”李阳向何飞比划着。
“1.414?
不会这么夸张吧?
不过,看着确实够矮的。”
“肯定不会只有1米4,但比那也高不了多少。”
李阳一脸嫌弃。
何飞有些惊讶地说道:“这还没正式上课呢,别说女生,男生我都认不全,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阳得意说道:“天赋异禀嘛,没办法。
说到男生,你对咱一个宿舍的人都熟悉吗?”
何飞轻轻点点头,随即又重重地摇摇头。
李阳侃侃而谈:“我的上铺吴玉涵,就刚才我问话那个,来自海边的Q市,标准的学霸,清北的苗子,据说是高考发挥失常调剂到咱们学校,我刚开始还不信,后来你猜怎么着?
我听他说梦话居然讲的是英语......哎,下次你仔细听听,他放屁的调子是英式还是美式。”
何飞露出恶心欲吐的神色:“我没这嗜好。”
“你的上铺,郑扬天,家就在本市,据说是他爹是本市某局的局长。
可能受家庭氛围的熏染吧,平时话甚少,即使开口也很谨慎,很少对敏感话题发表评论。
不过呢,这家伙倒没有官二代的架子,还算好相处。”
何飞点了点头。
“靠门口的上铺,褚建,特能侃的那家伙,家也在本市。
无论官圈、商圈、情圈,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也不知这家伙从哪得来那些消息,从他的衣着用物上看,妥妥的一枚富二代,不过这年头装逼的人太多,所以我不太肯定。”
“褚建的下面,方哲,来自西部G省,卧谈会一句话不说,有点神秘。
不过,这两天你在宿舍见过他吗?
有人说他在网吧里连续呆了48小时了,真是佩服。”
此刻何飞更佩服的是李阳,后者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对舍友们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缺少桌椅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何飞和一众同学们正式开始了大学的学习生活。
李阳看起来非常得自来熟,但何飞后来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牛。
晚上在教室上自习,或者宿舍里大家都在的时候,他会异常安静,只有和何飞独处的时候,又变成了后者熟悉的那个话痨。
大一和高三只隔了一个暑假,从时间这一物理学概念上来讲,这个暑假和之前的那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从一个人的经历上来讲,则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刚开始那几天,大家似乎还处于高三的惯性中,老老实实地上课、上晚自习,十几年学校里你追我赶的习惯还在散发“余热”。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大家终于完全接受了自己己经是个大学生的事实,“上岸”的思想开始深入人心。
于是一到周末,学生们便一哄而散,像倾泻的洪水漫进了城市各处的网吧、影院、大小商场......十八年的时光流逝,并没有带给何飞任何的兴趣爱好,狭窄的视野让他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
“学生不就是学习的吗?”
无论是路过人来人往的网吧门口,还是人声鼎沸的足球赛场,他都这样想着,“而学习,不就是上课、背书、记笔记、考试吗?”
一心以考研为终极目标的何飞早早就把自己的大学生活定了调,单调枯燥却也乐在其中。
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分心。
教室的玻璃窗外,操场墙角的阴暗角落里,那些看到的和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成双成对,在月光或路灯下影影绰绰。
他们是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也是有情有欲的食色男女,梦想和青春在大学校园里碰撞、交错,糅合。
“你想什么呢?”
坐在何飞后排的李阳说道。
“没......没想什么啊?”
何飞活动下脖颈,有些慌乱地接过话。
“你确定?”
李阳把自己看向窗外一对清凉美女的目光,转移到了何飞的脸上。
而那对美女正是何飞视线刚刚聚焦的地方。
何飞嘿嘿一笑,把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李阳。
“那你又是在想什么呢?”
何飞三楼没到,便听见楼上己传来“砰砰咚咚”的声音,熄灯前的廊内足球赛又开始了。
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似乎每天都有过剩的肾上腺素无处释放。
西楼的一半走廊己经变成了足球赛场,两端各站立一人,分别扼住中间的主楼梯口和西头的楼梯间,看二人弯曲的双臂和撅起的***,无疑是双方的守门员。
而在他们之间,双方的十几名“球员”正在其中混战。
所有的人都是***,赤身裸体,拼抢的时候,汗液从滑腻的皮肤上迸溅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咸湿与骚臭混杂一起的气味。
“赶紧上,飞哥,我们缺一个人!”
何飞这才认出其中一具晃动的裸体是李阳。
“是啊,上!
上!
,公平竞赛嘛!”
对方的守门员脸上贱笑着,手上却是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准备随时阻挡射向走廊西尽头的皮球。
何飞认出他是住在425寝室的6班的杨松。
何飞边走边说:“我不会踢啊。
万一射到你下面两个球,怎么算啊?”
“是男人哪有不会玩球的。”
杨松轻松接过一个半高球,讥笑道,“尽管来射,真能射准了,算你们进俩!”
5班的几名“球员”也在后面催促:“赶紧的,被他们虐毁了!”
何飞无奈***了衣服,也加入到混战中来。
十点是寝室熄灯的时间,室内的灯瞬间熄灭,但走廊上的灯还亮着。
这场足球大战仍然厮杀得难解难分。
站在中间楼梯口的5班守门员正招呼着自己的后卫防守,忽然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守门员猛一回头,大惊失色:“秦......秦老师。”
5/6班的辅导员秦伟,西装革履地站在了这群“光腚”们面前。
所有人见势不妙,赶紧逃窜。
而背对着的何飞却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面前对方的球员突然散开,守门员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正是射门的最佳时机!
何飞抬脚便射,皮球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迎面跑着的杨松的裤裆里。
“两个!”
何飞伸出两个手指,恣意地笑了出来。
“哎呦!”
杨松双手捂着下身,一脸痛苦,但仍然勉强着向425寝室的方向移动。
何飞回头看了一眼,笑容瞬间凝固,连忙逃进了寝室。
杨松挪到寝室门口却无法进入,因为秦伟就站在425寝室的门口,宽胖的身躯把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秦伟的目光从杨松的脸上慢慢移到他的***,又慢慢回到他的脸上:“会踢球吗?
当守门员连个套都不带......没事吧你?”
杨松点点头又摇摇头,秦伟把身子移开,杨松赶紧闪了进去,关上房门。
周围几个寝室几乎同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像无数只苍蝇在黑暗里乱撞乱飞。
秦伟猛拍一下425寝室的房门,“别噶几牙了!
都睡觉!”
嗡嗡声立即消失了。
此时何飞己经躺在了床上,刚才那一幕控制不住地在脑海里反复出现,他想笑却不敢笑,那感觉就像体内有一团气越胀越大又始终找不到出口,只能憋在身体里各处游荡。
过了几分钟,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了,何飞赶忙拉过被单和枕头,把头埋在里面,那团气终于被畅快地释放了出来。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