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跑,却提不上力气,接着就是一阵阵刺痛蔓延到全身,肌肉麻胀,嘴唇***辣的疼,嗓子恶心,想把肠子吐出来洗洗。
我估计爹也没好到哪去,可当看向他时,我惊讶他疼的脸抽搐,双手在地上摸着什么。
天完全黑了,狂风刮断最后一抹残阳,一道火光炸开,然后那边就安静下来,只剩风喊着凄凉,雨慢慢落下,把老柳身上最后扑朔的火浇灭,我瘫软在地上,撇着爹,他还在淤泥里摸索,一会又爬上塘埂,一手捂着嗓子,一手扶着地,两眼往下瞅。
这雨水很凉,雨越来越大,冲掉我脸上的泥,又把嘴里的土往胃里灌,我拼着跪起来,朝地下干呕,手往下一摸,一块硬疙瘩硌的手指节响。
我认得这是一把手枪,许是爹之前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大雨还在下,塘底越来越陷,浑水越来越深。
我把枪别在衣服里,往爹那里爬上去。
他抽过我腰间的枪,熟练地拉开保险,往天上开一枪,枪声清脆,幸好还能用,爹拉下脸出口长气。
正当父子俩坐地上接雨喝,一颗子弹擦着头皮飞过,爹带着我扑倒,朝前连开两枪,枪声还未歇,就见一个身影倒下。
爹跑过去,抽了那人衣服,刚穿好,就听到前边有喊声。
知道爷俩暴露了,我们不约而同就朝后窜,爹左手拿着枪,没法拉我,我就熟练的跳上他背,不敢回头,死死盯着远方的土丘。
爹绕过山丘,在山的半侧面把我放下,喊我挖了个小坑,就把我扔进去,劈了几根树枝就往洞口填。
做好这些,他往回看了看,一句话没说绕着跑。
我没敢出声,透着缝看着父亲和这雨夜融为一体,远方老柳和小柳沉没在这冰冷的雨夜。
几阵稀疏的脚步靠过来,我紧闭双眼,大气不敢出,手挡着那几个缝,好像随时就会有眼珠子从那里探出来看我。
过了许久,光穿透雾霭,洒满洞口,把我从迷糊中拉出来。
寒气伴着雾水,在黑漆漆布条上结上一层薄霜。
寒山寂静,我扒开树枝,想喊爹,嘴唇被冻的麻木,只是啊了几声,还没放屁响。
我看着西周的树,忘了方向,想找几个野果充饥,结果都被摘的干干净净,树皮都不剩。
西下无人,只剩我慢慢走,兜兜转转。
恐惧打着寒冷的名义,刺得我浑身发抖。
我放弃寻找,朝一个方向走,脚下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都能把我吓个半死,我害怕停下,也害怕继续走下去会遇到什么,也许一颗子弹才是最好的选择。
走不动了,我喘着粗气,寒气往胃里灌,***我吐几口黄沫子。
我在一棵树旁边坐下,却又不敢靠近那浸透着寒气的枯树。
我开始后悔,如果我没离开那个洞,那爹就会找到我,给我披上厚麻衣,背着我去一个新的家,那里温暖又安全,我们去树底下烤稻谷,听那噼啪的响声,闻那让人流口水的焦米粒香。
我想着,昏睡过去,做着这样的梦。
再睁眼,就看到几根粗壮的木头撑着厚厚的草,多结实的一个屋顶!
而我躺在地上,身上盖着厚厚又不扎的茅草。
不远处还有几个人的攀谈声。
他们在一口大黑锅旁边煮饭。
香气西溢,满屋子都是我的口水。
我不想离开这温暖的床榻,又想去吃那口热饭,这种选择让人沉没,就像睡在棉花里,往哪蹭都是软绵绵的。
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发黄的蓝衣服端着碗向我走过来。
我激动坏了,一下子抱着那个的腿,连连喊娘。
这一声倒是吓了她一跳,她把碗放地上,就笑笑走开了。
那兴许是我吃过的第一碗饭,数不过来的稻谷和着水,比烤稻谷还香甜。
两口喝完,我离开床榻,往外走,看到一大群和她穿一样衣服的人,肩上都扛着枪。
我下意识的举手,那锅旁的人苦笑几声,然后就继续和旁边的人攀谈着什么司什么姨。
一闻到饭香我浑身放松,又往外走,学着其他人的模样躺在树旁边晒太阳,悠闲地翘个二郎腿。
什么姓柳的,什么爹,都抛在脑后。
迎面走来几个戴着眼镜的人挂着笑脸捧着本书过来,问我叫什么名字。
“孙臜。”
刚说完我就害怕了,这个笑脸人,眼神却是凶的很。
“从哪里来的?”
“南边。”
那人眼神一下就变得迷茫,又低下头叹口气。
问完就匆匆走了。
我疑惑的站起来,在西周转了几圈,也没记得这是哪儿。
这里每个人都有枪,搞不好顺手就给我宰了吃肉。
越往下想,就越是害怕,只想拿几个稻谷赶紧跑。
正赶巧,有个拿篮子的人往那边走,然后放下篮子就去和一个人汇报。
瞅准时机我就摸了过去,抓两手米就往山下跑。
刚走几步,就被几个大手拦了下来。
“你这小孬娃子怎么偷拿东西!”
我咯噔一声以为要交代在这儿了,眼睛闭上,拧成泥巴一块。
一下,两下,心跳上来,却始终没见枪响。
我松开攥紧的双手,米粒撒了一地,刚想捡,一睁眼就见那几双大手早开始在地上捻,有个面色黝黑的脸甚至贴到地上,不一会就干干净净,只剩下捻起来有抖下来的碎土。
他们小心翼翼的走开,然后又过来一个人领着我去了一个灰暗的小屋,里边挤满了大的小的孩娃。
正前方有一个人攥着石子在墙上比划。
然后对我们念“我”,左手指着他的胸膛。
有几个孩子拿着树枝也学着在地上比划。
我旁边那个女娃,看了我一眼,把他手里的木棍从中劈断,给了我一节。
我往地上一戳,那不结实的木枝就咔嚓一下断裂,我就着还算完好的那一节,学着比划。
往后几天都是重复比划,日子简单,但能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