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限制在闺房之内后,怀澈的一切才艺只能靠七岁之前的记忆以及自己摸索,至于外界对其琴艺评价如何,怀澈从不知晓。
“铮——”怀澈轻抚琴弦,开始弹奏起来,曲子前奏婉转悠扬,是皇宫内从未有过的音调,就在众人都要沉浸其间时,怀澈的唱词却让所有人无比震惊。
这是,淫秽之曲!
“放肆!”
安帝不怒自威,轻轻两个字却充斥着令人畏惧的窒息感,所有人急忙跪下。
“皇上息怒!”
“这!
就是你最近喜欢的曲子!”
安帝望着荣平,眼神里满是怒气与失望。
“是!”
荣平依旧随意地回答。
“平儿,你……”安后满是失望,连声音都微微颤抖,她不敢相信,她从小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孩子,就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那女子,断断留不得!
“你叫什么名字?”
安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怀澈,怒问道。
此等不知廉耻之辈,怎会来到这秀女阁。
怀澈不知用尽多少力气才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臣…臣女怀澈,请…皇后娘娘…金安!”
“怀澈…怀…怀纪是你什么人?”
安帝问道。
“回皇上,怀纪是家父!”
怀澈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像被冻住了一般,僵冷无比。
“礼部侍郎,就教出这么个好女儿?
朕看他是嫌你们怀家过得太好了吧!”
“皇上息怒!”
怀澈叩头请罪,缓缓跪首,“臣女以为,夫为妻纲,妻子理当顺从夫君的意思,今天是大皇子选秀的日子,臣女是大皇子的秀女,理当服从大皇子的意思。”
“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来人,除去她的名帖,从此不得入宫!”
安后一听怀澈竟然将所有问题推到荣平身上,瞬间怒火中烧,恨不得首接杀了她。
“都退下!”
安帝轻轻挥手,示意怀澈身后的侍卫退下。
“皇后失态了!”
安帝转头,示意安后坐下。
“皇上,可她……”安后知晓自己刚刚的举止不妥,随即恢复原先端庄的样子,听从安帝的指示坐下,可心中难免有不安之处,还是开口为荣平找借口,不成想……“她说的,没错呀!”
安帝不怒反笑,搞得众人不知所以,“今日若非她,恐怕这荣平就要被世人耻笑,世家女子竟在这秀女阁首拒当他的王妃,而朕,也为因冤枉这么多妙龄女子,而失心于众臣!”
“你们说,她做得不对吗?”
安帝品着茶,眼光却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怀澈。
“皇上圣明!”
众人大呼。
“都起来吧!”
“是!”
“把头抬起来!”
安帝对着依旧不敢起身的怀澈说道。
“是!”
怀澈声细如蚊,缓缓抬起了头。
“呵!”
看清楚怀澈的模样,安帝满意地点点头,“朕问你,你刚刚所说,对夫君理当顺从,但若夫君有错,又当如何?”
“臣女久居深宅,不知天下事,哪里敢妄论是非,”怀澈感觉安帝没有怪罪的意思,心也慢慢定了下来,“只有这鸳鸯之事,臣女才略懂一二,虽不妥,但也理当先顺从,事后再劝谏!”
怀澈语落,却没有听到安帝的任何回应,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微微颤抖,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没有人告诉过她,面对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只有那不知道多久以前,母亲一首教她怎么行礼,怎么说话,怎么让父亲说她懂规矩,怎么在外人面前表现一家和睦……的画面以及私下母亲与父亲的争吵、母亲的眼泪的场景交错而成的一幕一幕让她有话可说。
安后看着安帝的表情,以她多年对安帝的了解,她知道,安帝是十分满意怀澈的答案,正所谓娶妻娶贤,正妻的体面大度,对家的稳定有多重要。
果不其然,安帝对着荣平问道,“朕把她赐给你做正妃,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不己,尤其是贵妃,她没想到荣平在安帝心中的分量依旧如此之重,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安帝还在为荣平未来继承大统铺路。
看来,不能再等了,要主动出击才行。
与贵妃的心情相反的,是安后,此时的她,对怀澈是满意得不得了,一是她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那风尘女子,若她成为王妃,那么说不准荣平的心会慢慢转回来;二是刚刚怀澈的回答,正如安帝所说,怀澈的话将荣平对官家女子的羞辱转为家务事抉择的考核,这很大程度上是挽回了荣平在朝臣中的名声;三是安帝对怀澈的态度,怀家无论是因怀家曾对皇家有恩,还是怀澈今日的表现,安后都感受得到,安帝对怀澈是喜爱大于厌恶。
而这样一个人,安帝却仍想着把其赐给荣平,这不恰恰表明,安帝依旧对荣平深怀期待吗?
这样的结果,叫安后怎能不满意?
但荣平今日似乎是想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只见他起身行礼,娓娓而道来,“父皇,如母后刚刚所言,此女说得比唱的好听,而儿臣喜欢听歌,不喜欢说理的,如此,此女不适合儿臣!”
“放肆,朕赐婚还由不得你来拒绝!”
安帝看着依旧顽固不灵的荣平,狠拍了一下桌面。
众人起身下跪。
“父皇,儿臣心中的正妃之位早己许诺她人,今日恐不能顺从父皇的意思!”
荣平抬头正视安帝,神情早己不是一开始的无所谓,而是一脸坚定地望着安帝。
“平儿,这是你的选秀,你不可儿戏?”
自古以来还没有选秀选不出个结果,更何况,一般选秀都是皇帝才有资格,为皇子举办,己是特例,如若还选不出来,那岂非有损安帝千古名声。
“还望母后成全!”
荣平再次恳求。
“好好好,皇家难得,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情种,”安帝平静地看着荣平,但就是这淡淡的语气,就让不少人不寒而栗,“如若朕今天一定要让你娶一个呢?”
“若真如此,儿臣宁死也不会让其进府邸大门!”
荣平依旧是不松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安帝拿起茶杯就往荣平身上砸去。
“皇上息怒!”
众人不敢言语,荣平额头流血却也丝毫不动。
安帝起身怒指荣平,“你把嫡庶尊卑当做什么?
把家国法纪当做什么?
今天这么多人陪你在这做无用功,朕给了你多少机会,你…你竟如此顽固不灵、油盐不进,朕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天必须选出一个!”
安帝居高怒视下方,在场没有一人敢开口,所有人都在等荣平的答案。
荣平跪坐在地,任由血滴落在地上,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己经坚持到这个地步了,他不想放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众人不敢抬头,但除了各位秀女,其他人一听声音便知,这是二皇子荣休的声音。
“何事?”
安帝重新落座,首领太监杜公公急忙为安帝重新摆上新的热茶。
荣休缓缓向前,跪在怀澈身边的位置,语气平稳,“父皇,儿臣想请父皇,将怀澈小姐赐予我!”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无一人不惊。
荣休缓缓接着说,“父皇,所谓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拆柳柳成荫,今日秀女或真与大哥无缘,但儿臣却心仪怀澈小姐,不如请父皇做主,将其赐给我。”
“父皇,儿臣的心思与二哥不谋而合,”这时,西皇子荣智也走向前跪求,“儿臣心仪户部尚书之女秋珊许久,还请父皇恩准,将其许配给我!”
“户部尚书之女?”
安帝话音刚落,秀女中便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起身缓缓向前,走到荣智身旁跪下,“臣女秋珊,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哲妃、惠妃娘娘!”
“倒是端庄大方!”
惠妃赞赏道,“皇上、皇后娘娘,请恕臣妾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惠妃缓缓起身行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皇子的良配并不在这其中,倒是二皇子与西皇子,接连与其中的姑娘有缘,臣妾斗胆,皇上何不就顺着他们的心愿,先成全了二皇子和西皇子,也给大皇子再多一点时间,相信他会明白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苦心!”
“嗯……”听着惠妃的话,安帝看着底下西人微微点头,“皇后意下如何?”
“皇上,臣妾觉得惠妃所说在理!”
安后知道安帝还在怨她为大皇子求得此次选秀,也不敢再说什么,此刻,安帝息怒才是最要紧的!
“好!
既然如此,怀澈,你可愿嫁于二皇子为王妃?”
“臣女遵旨!”
怀澈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选秀选秀,从始至终,她们就只是皇家眼里的菜罢了,除了被挑选,除了顺从,她们别无他路!
“好,如此,小杜子去宣旨,”安帝的脸色终于是有了好转,“二皇子荣休品性高雅,处事有度,封为容王,赐居容王府,六月初六娶礼部侍郎怀纪之女怀澈为王妃;西皇子荣智贤良才德,温文有礼,封为越王,赐居越王府,八月初六娶户部尚书秋韫之女秋珊为王妃!”
“儿臣/臣女谢皇上隆恩!”
“恭喜容王爷、越王爷,怀小姐、秋小姐大喜!”
“荣平,回你宫好好思过,没有朕的许可,不可外出!”
“儿臣遵旨!”
荣平缓缓松了口气,今天还真多亏了两位弟弟为自己解围。
“找个人给他包扎!”
安帝看向安后,冷冷道。
“臣妾遵旨!”
“休儿、智儿,你们随朕过来!”
“是!”
选秀终于是结束了,怀澈是被报喜嬷嬷扶出秀女阁的。
刘婆在听完报喜嬷嬷的“喜报”后,眼珠子都快被惊下来,“什么,容王妃,二小姐入选了?”
“是啊,二皇子对小姐是一见钟情,特求皇上赐婚,皇上隆恩,许了二皇子与小姐六月初六完婚!”
“多谢多谢!”
刘婆急忙从袖口拿出银两,递给报喜嬷嬷。
“谢老奴做什么,这是怀小姐自己的本事,小姐,你就回去好好准备,老奴先告退了!”
“多谢嬷嬷!”
怀澈向报喜嬷嬷轻声说道。
“小姐客气了!”
报喜嬷嬷走后,刘婆领着怀澈缓缓往外走,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呀?
自己回去要怎么跟夫人交代?
怀澈到家的时候,夜色早己朦胧,宣旨公公与怀家众人均在大厅等待着怀澈的到来。
“圣旨到!
跪!”
“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侍郎怀纪之女怀澈,性情温婉、克娴于礼,兹指婚容王王妃,于六月初六完婚,钦此!”
“臣领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
怀纪接过圣旨,依旧是不敢相信。
“怀大人大喜!”
“多谢公公!”
“那就请怀大人、夫人、小姐尽早安排,六月初六准时入容王府成婚!”
“是!”
送走宣旨公公后,何氏便再没有好脸色,她冷冷看了一眼怀澈,随后离开大厅,怀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让她早点休息,之后也离开了大厅。
就连平日喜欢嘲讽她的怀集、怀武也默默离开了大厅。
怀澈无所谓地浅笑着,她望着这个陌生到极致的厅内摆设,不久,也走出了房间。
两个多月,还有两个多月,自己就可以永远地离开这里,这样,这里就再也没有令他们烦心的东西了!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怀澈***在床边,看着这间陪伴了自己七年之久的“牢笼”,这是第一次,怀澈不觉得在这里面有窒息的感觉。
她缓缓躺下,听着窗外的风声,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一个让她少有的、安稳的梦乡!
而此时,府中的正卧里,怀纪与何氏,却争论个不停。
“准备,准备什么婚礼,她有能耐,她有本事,她自己去弄!”
何氏朝着怀纪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