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苦了，不管了
街道两旁，店铺的木质招牌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随着城市的苏醒，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
“驾，驾…”清亮的声音随着晨风而来，犹如一串串银铃，划破了晨雾的寂静。
“难得啊，能让我们倾城公主早起相迎，鄙人不胜荣幸。”
温润如玉的青衣公子站在打扫整洁的青石板路上，微微躬身行礼，眼中闪烁着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江如歌拉紧马绳，红衣随风而舞“裴清远…好久不见！”
江如歌那双向来明媚张扬的狐狸眼此时深邃而复杂，仿佛透过了时光的迷雾。
“是啊，这次离京三月有余，确实很久没见了。”
手中的黑曜玉扇轻摇，裴清远有些不解，以往他离京一年半载的也不是没有过，这次不过三月，倾城便露出如此眼神，反倒让人有些不解。
不过他在外行商多年，骨子里都浸润上了商人的圆滑，自是不会把心思说出来，只是配合着。
江如歌又怎能不知道裴清远的心思？
只是她与裴清远，确确实实是很久没见了……“这是你要的名单，我此次行商江南，发现今年的雨水多了些，江南水利待兴，今年恐怕又是一个不平之年啊……”江如歌接过那个折叠的整齐的纸张，打开随意看了几眼，发现大多和前世她杀的那些对的上号，收回怀中，没再多说什么。
见江如歌看完名单后没有任何反应，裴清远忍不住追问道：“倾城，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裴清远是平乐侯府的庶子，生母早逝，平乐侯夫人又善妒，故而他在府中的日子很不好过。
若非遇到江如歌，帮他自立门户，发掘他的经商才能，又给予他资本，裴清远此时恐怕还在平乐侯府凄惨过活。
故而，裴清远对江如歌不可谓不感激。
他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江如歌背地在做什么的人。
想到朝堂中那堆不干实事，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墨客，裴清远轻哼一声，有些不屑，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百姓们以俸禄供养的蠢货，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女子。
这些年，他行走在外，明是经商，暗中却是在帮江如歌探查各地的情况，查官员贪腐，查士子科举，查水利，查匪患……他和江如歌联手，一点一点为百姓们去除世间的祸害，就这，朝上那群迂腐的大臣竟然还说江如歌为非作歹，为虎作伥，草芥人命，有辱大盛皇室之威……哼…一群蠢货，等到大盛太平，他定要将江如歌所做之事一件件编为史册，传遍大盛，狠狠的打这些迂腐之人的脸。
女子又如何，大盛的倾城公主以女子之身，公主之尊，肩负起家国重任，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
江如歌看着面前的裴清远，少年眼中充满了意气风发与桀骜，她还记得，裴清远说，等到大盛太平，他要把他们的事迹编成史册，传到大江南北。
可惜…还没等到大盛太平，他便因她而死，作为明目张胆的公主党，那些被她侵犯了利益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他们做到了，他们拉着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为他们陪葬。
许久没等来江如歌的回复，裴清远有些奇怪，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倾城？”
看着江如歌目光聚焦向他看去，裴清远继续道：“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他很确定，江如歌这次绝对听清楚了，可是她还是沉默了……裴清远等了许久，以为自己这次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才听到江如歌的声音，细微如蚊子般道：“我会…把这份名单交给皇兄。”
裴清远点了点头，当今圣上是位好皇帝，他知道。
圣上上位后，广开科举，选拔人才；减税免赋，休养民息；重视农业，发展生产，加强边防，知人善用……只可惜先帝留下的这个摊子太烂了，世家专权，陛下选拔上来的寒门学子纵然一身本领，却人微言轻……交给陛下……裴清远猛的抬头，发现了不对。
名单上这些人大都是世家门生，若陛下能奈何的了他们，江如歌先前根本就不用背上这般骂名。
迎上裴清远的目光，夹杂着振愤，不解，江如歌摇摇头苦笑道：“先前是我将自己的本领看的太高，交给陛下吧，他会处理好的…”裴清远震惊之下掀了茶桌，怒道：“陛下会处理好，陛下要多久才能处理好？
一年？
两年？
…五年？
十年？
我们等的起，那些被压榨的百姓等的起吗？”
江如歌的面色沉静，目光聚焦在手中的茶杯上：“你我若再这般行事，会将掌权的世家尽数得罪，你会死，我也会…”原本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此刻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双手撑在桌上，目光首首的逼视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裴清远不怕死，你怕吗？”
江如歌目光微颤，抬头看向他“…怕”二人这次的谈话显然是不欢而散，裴清远甩袖而去，江如歌没有拦，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垂眸轻饮了一口瓷杯中的茶水，苦…苦的她她的心都在发颤……太苦了…她前世饮下毒药身亡后，许是老天爷知她心有不甘，她的灵魂并没有首接消散，她看到她曾用性命去庇护的那些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可…每逢她的生辰，除了身为公主的体面，便只有百姓的谩骂……在那个太平盛世，他们所做的一切依旧无人知晓，皇兄也不曾为她正名。
还有…穆止渊，想到这个名字，江如歌捧着茶杯的手颤了颤。
穆家，世家之首，簪缨世族，家风最是严谨，清廉守正。
家族中曾涌现无数高官，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也是当今陛下最大的助力。
穆家长房嫡子穆止渊，八岁便被先皇破格准许参加科举，一举夺魁，后他拒绝入朝为官，而是在外游学，增长见识，在今上登基后策马回城，领了兵符，镇守边疆。
文可冠绝京都，武亦威震蚩尤。
任谁不叹一句，公子无双？
江如歌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云书君早与她的皇兄相识，所谓的游学，也不过是在帮皇兄积攒势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江如歌像个傻子。
她以为皇兄是被迫登位，可那个位置他本就打算争上一争；她以为皇兄虽身居高位但孤苦无依，可他背后早有第一世家为他撑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而己……是她太傻，所以最后牺牲的，只有她……出门就被砸烂菜叶，逢生辰吉日会被人暗地诅咒早死，在朝堂上孤身承担众人的非议与责难…最后，还有一杯留给她的，苦的舌尖发麻的毒酒…江如歌放下手中苦的发麻的茶水，她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倾城长公主，世间最美味的饴糖于她而言亦是唾手可得，这烂摊子，她不管了。
在其位，谋其事，她相信她的皇兄会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至多不过多花些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