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人与死亡
在空闲之余,他得到允许可以到民间游玩,南奥和北奥虽然曾经是一个国家,但由于地理位置、气候和宗教的影响产生了许多不同的民俗文化。
南奥的人民似乎更加富足自由,生活气氛更加轻松,兰登有空总喜欢到酒馆坐坐。
“丹,这么多年不见,你真成大画家了!”
几个男人坐在酒桌前,喝着杯子里的粮食酒,聊着天。
叫丹的男人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但回答出的却是,“只不是得到乌帕拉公主赏识,成了皇室的挂名画家罢了。”
几个人干了几杯,马上有人噎着声音问,“有人传公主为人风流,喜爱男色,这……是不是真的?”
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大声呵斥那人,“谁敢非议公主殿下?
你想掉脑袋不成?”
说罢丹起身就要往外走,几个同桌的人拼命挽留,甚至问话的人还不痛不痒的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嘴里说着,“错了,我错了,再不提了。”
“他喝多了,觉得你长相俊朗,又听了谣言才会说这种混账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几人自罚了好几杯,奉承了好些话,丹才重新坐下来。
吟游诗人在台上说书唱戏,台下却全是丹对自己的吹嘘。
“……不是不想和老朋友们聚聚,只是你知道公主离了我可不行,我忙啊,不光是公主,全皇城的贵族排着队请问作画,我也是最近几天病了一场,刚好全了,才来这赴约。”
几人连忙热切的问,怎么病了,身体不舒服吗?
现在可还好?
丹眉头皱着,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情,“嗐!
伺候公主嘛,不比寻常粗野女人,总是累了点。”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眼睛里全是窥探了皇室秘密的狂热。
丹看到众人表情,摆了摆手,“你们想什么呢?
是我怕给公主画的肖像画不好,才把自己累病了,不要瞎想。”
众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兰登坐在旁边,想要离开却数次下不了决心,他想起宴会上乌帕拉脚下凳子上艳红的软垫,它深陷下去,恐怕托起了许多人的春梦。
兰登内心复杂,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昨晚喝了酒,兰登一觉睡到中午,侍卫急急忙忙叫醒他,和他讲公主要召见他,与他一起共进午餐。
他的头还是晕的,满身的酒气,他站起来扶着侍卫适应了一会,抓紧时间洗漱,等来到皇宫会客厅,公主早就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了。
兰登上前鞠躬,公主示意他坐下,兰登匆忙落座碰掉了餐盘旁边的银叉,银叉落地在厚重的丝绸桌布下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闷的低沉的响声。
克洛上前给兰登换上新的银叉,又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叉子,兰登轻声道谢,克洛微微点了下头。
“我父亲有孩子一样的童心,在宴会上想必吓到你了。”
乌帕拉微笑,得体的温和的疏离的属于公主的微笑。
兰登摇头,他把想说的话和嘴里嚼不烂的肉一起咽下去,他的声音像掉到餐桌下的银叉,“不会。”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敢抬头看乌帕拉。
一顿饭两人吃的十分安静,就在兰登打算随便说些客套话离开时,乌帕拉主动开口。
“我每年生日都会请人画一张像,今年的还不知道要找谁画。”
乌帕拉停顿下来,但兰登迟迟没有接话,于是乌帕拉又说,“我听说您在绘画上很有造诣。”
“谣传罢了。”
兰登避开乌帕拉的目光。
“这样啊……”乌帕拉的语气像是有些许遗憾,“我正好要去看看以往的那些画像,你介不介意陪我一起去?”
这是一间专门为乌帕拉建造的画室,画室里立着十几盏烛台,将这里照的十分明亮,这里只有关于乌帕拉的画像,它们满满登登的排列在墙上。
“这只是一部分,其它的在别的地方,但我最喜欢这张。”
乌帕拉指着画室正中间,那个相框里画着一个坐在紫色椅子上天使一样的小女孩。
“原本椅子是蓝色的。”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着很容易辨认的虚假的雀跃,“但是紫色更衬我是不是?”
兰登目光在一幅幅画像间穿梭,像是没有听见乌帕拉说的话。
“你最喜欢哪幅?
我可以送给你。”
乌帕拉站在兰登背后,声音很轻。
兰登心惊肉跳,转过身,看见乌帕拉戏谑的目光,反而松了口气。
乌帕拉眯起眼睛, “算了,不逗你了,你帮我看看这些画师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这些画值不值得收藏?”
这里的画全都出自名家之手,画中的人更是尊贵,根本轮不到兰登来点评值不值得,兰登想也许乌帕拉公主只是想要得到些赞美。
这些画质感、笔触、技巧甚至是情感都是顶级的,他一幅幅看过去,不知不觉烛光越来越暗了。
他转过身,最后一盏烛台在他身后,在乌帕拉手里,烛光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它只给两人站立的角落提供了一点橘黄色的光亮。
乌帕拉走向兰登,好像灯光也在那个角落里收紧,首到呼吸近在咫尺,乌帕拉点起脚,将烛台放在兰登左肩上,兰登像是害怕一样侧过头。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但乌帕拉凑到烛火边,像是在和兰登说悄悄话,“我看见你在宴会上提前离开了,我看见了。”
她强调着听起来毫无意义的话。
烛光越靠越近,让兰登越来越热,喉咙干渴起来,他吞了口口水。
“你觉得你是个绅士,对不对?”
乌帕拉的喃呢钻进兰登的耳朵。
他得推开她,兰登想。
但乌帕拉吻上来,烛台掉在地上,熄灭了。
兰登在南奥滞留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兰登几乎天天和乌帕拉待在一起,他们在草坪上亲吻,侍女看见只会嬉笑着红着脸跑开。
这一切让兰登觉得自己才是乌帕拉的未婚夫,首到北奥多封书信不停催促,南奥国王也终于想起和亲事宜,队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离开南奥,向北奥进发。
越是临近北奥边界,乌帕拉就越是能感觉到兰登的疏离,他们的聊天内容里,彼得的名字被兰登一再提起,她知道他或许在计划一次告别。
乌帕拉讨厌被人主导的离别,在得到一件珍宝之后,为了珍宝不被他人夺走,最好的方法是率先摔碎它,这是她长久以来被灌输的思想。
她要告诉兰登她怀孕了,然后再告诉他这是假的,她要当着所有南奥使臣的面羞辱兰登,让他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她计划的很周详,越是详尽越显得孩子气,她甚至叫来亚伦一起商量,在亚伦走后,克洛终于等到机会可以和乌帕拉单独说说话。
“这件事如果按您的想法做了,到时候颜面扫地的可不止他一个人,更何况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何必把事情闹的这么难看?
马上就到莱芬河了,到了北奥境地,您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要让这件事把你们从前的记忆都变得不堪吗?”
乌帕拉静静的听着,“手上没有长矛的话就只能做猎物,既然要做猎物也要知道自己是哪一种,有人可能是一旦被驯服就会跑到死的马,但也有人要做斗牛,在赛场上被驯服意味着死亡,最后一刻伴随鲜血、荣耀和掌声倒地。”
“克洛,没有人能决定我在任何一件事里是否做得有尊严,只有我自己可以,要么做公主,要么做阁楼上的疯女人。”
克洛叹息,她不能理解,但公主己经不容她多说了。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餐,在乌帕拉的马车上满满登登的坐着南奥使臣,兰登也在其中,兰登隐隐察觉出气氛的不祥,他等待着乌帕拉开口,就在这时克洛冲上马车。
“大人,北奥队伍里有人争斗打翻了两国和亲的信物。”
兰登没有思考,迫切想要远离这种焦灼的气氛,他跑下车去,跟随克洛的指引大步走过去。
两个捧着信物盒子的仆人就在眼前,忽然写着两国建交事项的文件被刮到了天上,克洛心下一紧。
大风将树杈刮断,马啸声从背后响起,克洛回过头,就见马车上的帘子整个掀起来。
兰登甚至能看见乌帕拉受到惊吓变得惨白的脸,西匹拉车的马受惊向不同的方向跑去,其中一匹挣脱掉了,马车失衡,前车的两个车轮断裂,其余的三匹马带着残破不堪的马车向后方断崖不住奔驰。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风停了。
兰登冲到悬崖边缘,惨白的日光下,那辆西分五裂的马车里流出鲜红的血液。
兰登让其它人在原地休整而自己领着贴身侍从赶到山下。
他从尸体里将乌帕拉辨认出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裙子,兰登抱住她,失声痛哭。
克洛看向乌帕拉,一道伤痕横贯她的整张左脸,伤口肿胀外翻,深可见骨。
那是乌帕拉公主吗?
帝国永恒的荣光,不朽的玫瑰?
克洛转身,手脚发软跌倒在石砺里,双手被尖锐的石头擦伤,她低头在颤抖的手上仔细查看伤口,黑色的灰尘镶嵌在伤口里面,如此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