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如雷,己经惊扰了左邻右舍的乡亲们。
夜里,云朵母亲看着怀里哭的脸色发紫的孩子,找不到缘由,只能跟着一起哭。
住在一墙之隔的白发老太在云朵撕心裂肺的哭泣中,提着煤油灯蹒跚而来。
老太丈夫姓冉,跟云朵奶奶一个姓,云朵父亲称呼她咪姆(舅娘的意思),云朵称呼她舅奶。
舅奶是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她女儿嫁到另一个村子,婚后没两年就去世了,夫家给的回信是病了,后来听说是婚后无子,被打死的。
哪怕是有这种传言,作为娘家人也不敢上门去质问,因为自家女儿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个一儿半女的,本来就抬不起头来。
再加上自家又是外来户,没有家族庇护,谨小慎微了一辈子。
自从传出女儿去世,舅爷和舅奶一下子就老了,脊背像成熟的稻子,舅奶常常顶着满头银丝,隐入黑夜中如鬼魅一般,香树林的人们都忌讳他们,不同他们往来。
“咪姆(舅娘的意思)你来啦,您坐您坐。”
云朵母亲看到提着煤油灯的老太,忙开口叫坐。
“我听娃娃哭的厉害,怎的回事?
这都哭了好几天了。”
舅奶沙哑着问道。
呕哑嘲哳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拉锯着铁片。
“不晓得怎的回事,我给她奶她也不吃。”
云朵母亲拭着脸上的泪水,拖着浓浓的鼻音回道。
“再加个煤灯,娃娃给我看看。”
舅奶把煤灯放在一旁掉了漆的木桌上,走过来抱起小云朵。
云朵父亲赶紧把家里仅有的两个煤油灯点亮,瞬时,家里亮堂起来。
摇曳昏黄的光映在三个人的脸上,云朵母亲煞白的脸蛋竟然也有了几分血色,只是乌黑的眼袋在诉说近几日的疲惫。
舅奶三下五除二解开了包裹云朵的破棉被,只见小小的身体被血便包裹着,昏黄的光影交错,一块块红的紫的黑的粘在身上,脖子以下,体无完肤。
被捆住的双腿更是惨不忍睹,两条腿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勒痕,青紫交加,腿也呈扭曲的幅度,无力的挂在身下,竟半点不能动弹。
这时,小云朵仿佛知道什么,也停止了哭泣。
“你多久没给孩子换尿布了!?
怎的全身都是血便,皮都淹坏了,你看看这个腿,你咋捆的这样死!”
舅奶看着这么小的奶娃子,一脸怒气。
云朵母亲顿时泣不成声,哽咽的说着“我不懂啊,咪姆,咪姆,大嫂捆的,大嫂叫我不要解开,我以为不能解开,我……”说到这儿,云朵母亲俯着身体,悲切之声如蚊吟,继而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就是没个娘啊,姑娘唉!
姑娘唉!”
舅奶泛着泪花把云朵抱起来,吩咐一旁的云朵父亲端来热水,轻轻擦拭干净孩子身上的血便,又让他找来一件干净的衣服,把云朵裹起来。
“这几天不要给孩子裹厚了,每天最热的时辰,***晾晾,再也不要捆腿了,再捆就要残废了。”
感到舒适的小云朵立马撅着嘴要奶喝,舅奶看到这里,忍不住也哭了起来,她把云朵放回云朵母亲的怀里,提起煤灯便要回去。
她想起来她的女儿,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小的肉团子,也撅着嘴讨奶喝,可是现在她没有女儿了……云朵父亲把舅奶送出门去,云朵母亲赶紧揭开衣裳把***塞进云朵嘴里,立马传来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悲喜交加的她泪如雨下。
云朵父亲回来的时候,云朵己经依偎在母亲怀里熟睡过去,几天没有睡好觉的孩子,甚至都来不及吃饱就睡过去了。
云朵父亲熄灭了煤灯,爬进被窝。
云朵母亲哭的打嗝的音像重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静默的夜,时间流逝,夜幕终是被敲碎,漏出白光来。
“大嫂她……”云朵母亲背对着云朵父亲,她看着窗外泛着的白光,有的话卡在喉咙卡了一夜,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别说了,今天还有山脚水的谷子要打回来。”
说着,他便上了床,披个外套出了门去。
云朵母亲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怔怔地,眼里的光被笼罩了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