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拍了拍***,准备溜进院子,结果身后一道冷风若有若无地拂过,让他脖子一凉。
“偷吃的还有闲心溜墙头,看来空山镇的风水还真养得出稀罕人物。”
声音不高,却像剑起微霜,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陆临渊站定,略一回头,先瞥见的是一抹极淡的银光,再才捕捉到那抹纤细修长的身影。
院门口的石阶上,少女负手而立,白衣如雪,腰侧挂着一柄细长的剑鞘。
一缕黑发垂至肩头,眉间微挑,如同雪岭晨寒,与空山小镇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陆临渊嘴里还塞着半截馍,含糊不清地回应:“姑娘这话说得,比我家老母鸡敲门还响亮。”
“你家母鸡是用剑斩门的吗?”
少女眸光不动,却言语犀利。
“唔,这倒也不是——”陆临渊咳嗽两声,赶紧把馍咽下去,嘴角扬起一丝憨笑,“您贵姓?
敲门不是打劫吧,空山镇这地方,劫匪都不敢穿白衣出门。”
少女没正面回答,只微微抬头,“空山剑宗,云箬衣。
入镇有事,别胡乱揣测。”
“剑宗?
怪不得看着寒气逼人。”
陆临渊目光在她剑柄上流连,又瞥向她脚边那一抹剑气斩出的碎石,带着点调侃,“空山剑宗的人应当都用剑做饭吧?
馍还是有鸡蛋味——”云箬衣懒得搭理他的玩笑,看似冷漠实则微微警觉,“昨夜镇上风波,是你惹出来的,对吧?”
陆临渊心头咯噔,昨夜遗迹异响,他血脉初醒,整个小镇都闹腾得像端午后剩的粽叶还在蹦迪。
此刻听来,这少女明显不是路过打酱油的。
他眨了眨眼,装傻。
“昨夜?
大风刮的呗。
我就住这,风里馍还香。”
云箬衣缓步上前,目光犹如两道细刃扫过陆临渊的脸,一字一句:“剑宗来此,有任务在身。
镇中有异象,必须查清。
这院子动静最密,也最可疑。”
她说到“最可疑”时,下意识看向陆临渊左腕,方才血脉觉醒后留下一道红痕,像是某种龙的鳞片尚未褪去。
陆临渊下意识把袖子挽了挽,笑道:“姑娘你调查案子,这手法比镇上李宵伯还细。
要不,找***脆来锅羊杂汤,聊着更香。”
云箬衣冷哼,看他嘴皮子利索,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空山剑宗不是来吃馍的,你身上若是与异象有关,最好自己交代。”
陆临渊倒也不着急,相反露出了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昨夜我是跑得最快的那个,但异象那玩意儿我一向听天由命。
更何况,空山镇缺个闹腾的,没事就跳出来显摆血脉多稀罕。”
气氛像冷水泡馍,越来越黏糊。
云箬衣盯他半晌,终归没有动手,却己做好戒备。
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一串鸡叫和狗吠,自家大黑狗一只眼还闭着,蜷在门槛睡得死沉。
陆临渊嘴角扬起,“见没见过边境小镇的天龙狗?
这家伙昨夜在院里扒拉了一晚,怕不是觉醒了毛皮血脉。”
云箬衣到底没忍住,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你家狗兴许比你干净。”
陆临渊哈哈一笑,借势绕开话头,“姑娘,你剑宗查案,镇民都巴不得你点把火把邪气赶走。
就是别把剑气撒院里,俺家墙是泥砌的,太贵了。”
云箬衣终于松了点神色,见这少年,言语油滑却未见虚伪,倒多了些江湖的诙谐。
她微微收剑,冷声道:“今晨镇北遗迹那颗石虎,你见过吗?”
陆临渊刮过脑门,“见是见过,但那石虎可不是吃馍的。”
云箬衣神情凝重,“石虎昨夜爆裂,剑宗怀疑藏有龙族遗息。
若你趟进这浑水,小心自身难保。”
陆临渊听到“龙族遗息”,心头不禁微颤。
被看出异状,他下意识摸了摸背后,仿佛印上龙影的鳞片尚有余温,嘴上却依旧嬉皮笑脸。
“龙族这么稀罕?
空山镇得上天了。
要查遗息,我就当陪跑。”
云箬衣盯住他,眼神犹如晨雾未散,“若无胆量莫入此局。”
院外忽而有脚步声传来,一阵铜铃乱响。
王七福挑着百宝箩筐,笑容堆成一座小山头,边晃边喊:“哎哟,两位大人物都在?
陆小兄弟,昨儿夜里你家后院那堆破烂,可有啥新鲜货?”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云箬衣腰间的剑,又不着痕迹地试探陆临渊的神色。
云箬衣眼里闪过一丝警觉,“阁下是?”
王七福突然站得笔首,谦恭一笑,“百宝斋王七福,东西好坏任君挑。
夜里异象闹得我都睡不踏实,今个雕鸮神袋半价出,剑宗姑娘要不要瞧瞧?”
陆临渊故作神秘:“王七福这人嘴碎得像咱空山的东风,晚上能吹散三界的迷雾。”
云箬衣面色冷峻,却被陆临渊淡化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七福胡乱插科打诨,三个人在院门前你一句我一句,暗流涌动中,却又莫名生出了几分市井的温情。
空气里残存着昨夜的余震,陆临渊看云箬衣表情冷冽,却隐隐透出一丝焦虑。
剑宗少女第一次走进空山镇的烟火气,他瞥见她鞋边沾着尘泥,却并未嫌弃。
午后的阳光透过院墙破漏洒在他们头顶,映得每个人的影子都长出些莫名的棱角。
陆临渊扯了扯衣角,故作轻松,“姑娘,院子虽然乱,但人还算淳朴。
剑宗查案,愿陪跑的还有狗和馍。”
云箬衣看他一眼,神色微微放柔,却仍未放下戒备。
“若你真肯陪查,后院龙族石刻须得一同前往。”
王七福眼珠一转,“那地方我也沾过光——不过听说今早动静大得很,说不定能瞅见龙尾巴。”
陆临渊嘴角一勾,刚觉自己玩笑开得太大,忽听背后阿酒的噪音传来:“要查龙族遗息,何不先喝一碗镇南脚下的老酒?
三界的谜不都在酒里打滚。”
云箬衣却己踏出院门,举剑掠过廊檐,姿态如风。
她丢下一句话:“半刻后,后院石刻前汇合,不见不散。”
陆临渊笑着扯过王七福,一边拍他肩膀,一边望向云箬衣消失的方向。
***辣的午光下,他心头的疑云和某种跃跃欲试的情绪混在一起。
院门再度静默,只剩一地光影流转。
他收拾烤馍残渣,停在墙角,目光越过院墙,看见远处石刻下金光隐现。
那是龙族遗迹的入口,也是冒险的开端。
空山镇的风,一如既往地轻盈而捉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