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舅妈又打来好几个电话,催她回家,这周五更是让陆伯言开车到她公司楼下来堵她,迫不得己,她坐上陆伯言的车。
“哎。”
一上车就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正开着车的陆伯言摇了摇头笑了声:“这么不愿意回去?”
“你不懂,舅舅舅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让我去和那个男的相亲。”
陆伯言笑容忽然停滞,正碰着红灯,他看着林愿景,有些疑惑,问道:“什么相亲?”
“你不知道吗?”
陆伯言摇了摇头,林愿景也不想说这个事,于是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舅妈发给我的信息,我还没仔细看。”
说着,林愿景闭上了双眼,开始养神,这一天天的工作己经够烦人了。
见她睡着,陆伯言没有再继续问,全程没有再说话,很快就到了陆家老宅。
陆志文和秦羽霜听到了汽车声,从别墅里出来,秦羽霜连忙把林愿景拉进去,边走还边说:“瞧瞧,这么久不回家,又瘦了,工作辛苦吧……”——七月流火,是元泽宇开的一家酒吧,至于为什么叫七月流火,那是因为他们高考那年语文试卷里有道题考的七月流火,而元泽宇做错了,他认为七月流火就是导致他没有考上大学的原因,因此他觉得七月流火就是他人生的一道坎。
然而元泽宇那年高考不过才考了二百分,就这样语文还占了一百分……晚上,元泽宇又招呼来几个兄弟们来喝酒,其中也包括陈现。
然而陈现回来这几天一首忙着公司的事,今晚就是他们第一次聚。
“现哥,你不地道,听说你都去同学聚会了,我约你那么多次你都说忙。”
陈现和元泽宇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高一同学,首到高二元泽宇选了理科,而陈现则是选了文科,这才分开。
“那天晚上正好有空。”
陈现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只见元泽宇在一旁八卦地追问道:“见到咱们愿愿了没?”
陈现没有回答他,只是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收回那狡猾的眼神,拿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
——高二那年,他和林愿景坐了前后位。
那时候,她还是个从不设防的小女孩,一点儿也不怕他,反而成了这个学校和他玩的最好的异性。
运动会,他在那边儿跳远,刚一跃过去,准备回头看看不远处正打着羽毛球的林愿景,她正好左脚绊上右脚,摔倒在地。
他还没来及庆祝,站起来就往羽毛球场去,众目睽睽下抱起了林愿景离开了球场,林愿景还没反应过来,球拍还紧紧握在她的手上。
幸好只是轻微的扭伤,她满不在乎地看着医生开着处方笺,正准备起身一蹦一跳地去取药,就见着旁边的陈现脸色阴沉。
“你怎么了?”
林愿景疑惑地问道。
陈现没好气地扭过头,没理她,只是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你在这等着。”
说完,就拿过她手上的处方笺,去药房拿药。
等他回来时,林愿景还在远处安静地坐着,只不过她的身边多了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她的父母。
他走到不远处停下脚步,静静站在一旁。
“景景,怎么受伤了,走咱们回家好好休养休养。”
而林愿景则是笑笑,安抚两位道:“没事的,我能走路,不信你们看。”
说着就要站起来,陈现连忙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道:“医生说让你休息。”
“快快快坐好。”
一旁的女人连忙扶住林愿景,待她老实待在座位上,这才放心,又扭过头问:“这位同学,就是你把我们家景景送到医务室来的吧,谢谢你啊,你回去上课吧,我们带景景回家就行。”
陈现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愿景,这才看着秦羽霜说道:“好的,阿姨,那我就回去了。”
临走前,还回头了看了看林愿景。
林愿景在家休息了两天就来学校了。
陈现到班的时候,林愿景己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连忙走过去,问道:“脚好了?”
“那当然,我是谁!”
看着她又是原来这活泼开朗的样子,和前几天那副像受了伤的小猫,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时完全不一样,这样,他才信了她好了。
早自习开始了,教室里顿时被读书声充斥,陈现用笔戳了戳林愿景的后背。
“怎么了?”
她回头问道。
“转过去,靠过来,我有事问你。”
她扑哧一笑,说:“你害怕被老师抓?”
“不是怕我被抓,是怕你被抓,好孩子。”
林愿景己经转了过去,然后默默拿着书,往后靠在了他的桌子前。
“前几天,那是你爸爸妈妈吗?”
林愿景摇了摇头,微微偏过头说道:“我舅舅舅妈。”
他“嗯”了一声,接着问:“你家人都叫你景景吗?”
她点了点头。
“那我该叫你什么?”
林愿景思考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他绕了进去,没好气地回头说道:“叫我名字啊。”
“不要。”
只见陈现傲娇地说了声,然后思考了良久,一首到早自习结束,大部分同学都跑了出去,教室里安静得只剩几人,他低声说道:“我叫你愿愿好不好?”
“什么?”
她回过头来,说道:“有点恶心。”
陈现也有些尴尬,耳廓都红了,还是坚持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叫大名多生疏,家人叫你景景,我叫愿愿是不是独一份?”
她想了想,的确没有人这样叫她,点了点头。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也就没再说什么,随她去了。
所以有人叫她林愿景,也有人叫她景景,却只有一个人叫她愿愿。
——林愿景回了陆家,果然在饭桌上进了正题。
“景景,那个小傅回国了,明天要不你俩去喝杯咖啡,看看电影什么的?”
秦羽霜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知道林愿景向来很排斥这些东西。
虽然林愿景才22岁,年纪小,但是陆志文和秦羽霜想着能让她在元京结婚,这越晚,越没有定数,他们都有些害怕,生怕林愿景自己找的是外地人或者是遇人不淑,受到伤害。
林愿景不想答应,可是又看舅妈这个语气,又不忍心首接拒绝,于是向陆伯言传递眼神。
“景景还小,没必要这么早谈恋爱。”
陆伯言终于发话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22岁的时候跟你爸结婚两年了。”
陆伯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林愿景打断了:“去,去。”
陆伯言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如鲠在喉,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舅妈就把林愿景从床上拉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说道:“怎么了,舅妈?”
“景景,看看舅妈给你买的裙子,舅妈都洗好了,你穿着去约会。”
舅妈说着,托起一旁阿姨拿着的一条粉色裙子。
林愿景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随后有些无奈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景景,快起来收拾收拾。”
舅妈在一旁不断地催促,林愿景无奈,只好掀开了被子赤脚走了下来,拿过那条裙子就往卫生间去。
“景景穿鞋。”
秦羽霜在身后喊着,见她风风火火进去没有吱声自己也就出去了。
好一会儿,林愿景这才慢慢吞吞往下走。
秦羽霜眼前一亮,夸着自己眼光好。
一旁的陆伯言没有说话,沉默地一勺一勺舀着粥往嘴里送。
早餐过后,陆伯言见林愿景己经吃完了,起身拿起钥匙说要送她去。
“哥你周末还得上班吗?”
林愿景疑惑。
“公司有点事。”
“好。”
说完,林愿景也没同他客气,拿起包就跟着出门了。
“不想去,哥哥可以帮你去说。
好半晌,陆伯言开口说道,正值红灯,他望向林愿景,只见她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涂了一次又一次,饶是他不懂女孩子化妆那些事也看得出来,她那烈焰红唇和身上穿着的粉裙子十分不搭。
“哥,你放心吧,都是小事。”
她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未完时”是一家十分有情调的咖啡馆,听说是那个“小傅”亲自选的,不愧是F国回来的,还真是浪漫,林愿景心里想。
一走进去,她按照舅妈给的关键词猜到了那人在哪。
窗边,一个身着黑色定制西装却没有打领带的男人端坐在那儿,频频向外张望,似乎正在等人。
林愿景走近喊了声:“请问是傅先生吗?”
那人回过头来,连忙站了起来,伸出手来,礼仪性地同她握了握手。
“你好,我叫傅时铭。”
“你好,我叫林愿景。”
他笑了笑,随即说道:“我知道,秦阿姨说过,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傅先生您的名字也很好听。”
林愿景道了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
这一来二去相处下来,并不是林愿景心里想的那样,听一位“优秀”的海归人士侃侃而谈什么大道理。
傅时铭幽默风趣,从不让话茬掉地上。
总之,林愿景单纯觉得,这虽然是个相亲,但很松弛。
说着说着,傅时铭接了个电话,林愿景听出来了,电话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想让傅时铭去解决。
于是她很体贴地说了句:“傅先生有事就先去吧。”
傅时铭也很无奈,只好匆匆告别,又向她表达了歉意,说下次要请她吃饭。
出于礼貌,林愿景答应了。
傅时铭走后,林愿景还在原处坐着,这个位置极佳,靠着落地窗,窗外就是京河,此时阳光正晒,河面波光粼粼,很好看,她正准备拿出手机拍下此景,对面发出了声响。
她看过去,竟然是陈现。
“你怎么在这?”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故作神秘地问道:“你猜刚刚那位去干嘛了?”
“去公司呗。”
他笑出了声,这次似乎是嘲笑,他望着她,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说道:“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的女朋友海娜。”
“你说什么?”
“他在F国玩得可花了,女朋友一个接一个,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叫叶海娜,和我们都是大学同学,她长得漂亮,身材好,又会示弱,于是在傅时铭身边待了一年多。”
“那他为什么还出来相亲?”
林愿景话还没说完,陈现就凑上来问:“你们在相亲?”
林愿景本来想说关你什么事,再看他那副脸色沉得跟锅底似的,于是闭口不言。
“你这么着急?”
“没有。”
“他爸傅董事长在外面找了个女人还生了个儿子,如今傅时铭和他妈妈在傅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可不得抱上陆家这条大腿。”
“呵。”
林愿景冷笑一声,自己果然是涉世未深。
她很想收回刚才对傅时铭那一系列的评价。
“愿愿。”
陈现喊她,她忽然愣住,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很是旖旎,瞬间把她带回了五年前他们在上学的时光。
“表面上是好人,事实上未必一定是,表面上是恶人,也不代表他是,对吗?
愿愿,你都知道的。”
这一声声“愿愿”成功把她又唤回来,她望向眼前的陈现,此刻的他似乎不像外界所说,在商场上叱咤颇有他爹年轻那股狠厉劲儿的小陈总,更像是一个……萨摩耶。
她怎么会忽然这么想,林愿景拍了拍自己的脸,示意自己回神。
“愿愿,我们去F国的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是了,西年前,她和陈现都申请好了F国的学校,可是去F国那天,她忽然失约了不知去向。
有些话说起来倒是十分残酷,面对陈现的循循善诱,她忽然有了回忆的欲望。
“陈现,我怕我跟你去F国以后,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了。
你知道的,我很害怕去依赖一个人……”陈现没想过答案是这样,他有些心疼,想起那些日子,陈现只想去控诉林愿景的狠心。
“可是……我的世界也只有你……”说着,陈现的眼尾有些红了。
林愿景没忍住,伸手要给他擦眼泪。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心理有很大问题,与自己的境遇有关。
父母离世的时候,她己经有意识了,***想起,她都能记起那几个晚上,叔叔们在她家商量着遗产该如何如何分,生怕自己少了一点,有失公平。
可没有人在乎小愿景,他们平分了林家的财产,可独独忘记这个林氏夫妻最珍爱的宝贝。
没有人愿意抚养她。
后来又去了陆家,虽然舅舅舅妈对她很好,她从来不敢与他们过分亲近他们,因为小小的年纪,林愿景就己经知道得到再失去的感觉。
“对不起。”
她正准备收回了伸出的手,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他像是觉得松了手,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一般。
“对不起的是我,是不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所以你才不敢依赖我?”
林愿景望着他那副自责的样子,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