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集市小神医
她轻手轻脚的从地铺上爬起来，生怕惊动还在熟睡的家人。
透过破败窗棂洒进来的晨光，弟弟秦明蜷缩在角落，呼吸均匀，脸色比逃荒路上好了许多。
她小心的取出昨晚整理好的草药包，一一检查。
黄芩，金银花，车前草...虽然种类不多，但治疗常见的病症应该足够了，最重要的是那两包柳树皮和野蜂蜜。
这是他在河边偶然发现的，柳树皮是天然退烧药，含有类似现代阿司匹林的水杨苷。
“素兰，起这么早？”
母亲周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想早点去集市占个好位置。”
秦素兰系好最后一个布包，抬头给母亲一个微笑。
周氏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娘在多睡儿。”
秦素兰压低声音，“让爹和哥哥也休息好，昨天他们扛货太累了。
我带明儿去就行，他认识些草药，能帮我打下手。”
周氏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小心些，听说城里有衙役专找流民麻烦。”
秦素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叫醒了秦明，十二岁的男孩迷迷糊糊的揉眼睛，听到要去集市立马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
姐弟俩悄悄离开破院，沿着寂静的街道向城西集市走去。
清晨的青州城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空气中飘着炊烟和淡淡的花香。
与逃荒路上的尘土和死亡气息截然不同。
“姐，真的会有人买我们的药吗？”
秦明仰着小脸问道，手里紧紧拽着姐姐的衣角。
秦岚摸了摸弟弟的头：“只要治好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城西集市己经有不少摊贩在布置摊位。
秦素兰选了个靠近路口但不显眼的位置，铺开一块粗布，将草药分门别类的摆好。
她没有招牌，只是简单的在布角压了块石头防止被风吹走。
“就这样？”
秦明疑惑的看着简陋的摊位，秦素兰笑了笑：“等有人来问诊，就是最好的招牌。”
起初的半个时辰无人问津。
来往的行人匆匆走过，偶尔有人瞥一眼他们的摊位，却无人驻足。
秦明开始坐立不安，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正当秦素兰考虑是否要主动吆喝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停在了摊位前。
“丫头，你这黄芩怎么卖？”
老妇人声音嘶哑，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显然是常年劳作的痕迹。
秦素兰眼睛一亮：“婆婆是要治疗咳嗽吗？
单买黄芩五文钱，如果配上金银花和蜂蜜效果更好，一共八文钱。”
老妇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咳嗽？”
“听您声音嘶哑，呼吸时有轻微哮鸣，应该是积年的老咳疾。”
秦素兰自信的回答，这些判断只是现代的医学常识。
妇人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掏出了八个铜钱。
秦素兰立刻配药，将黄芩金银花研磨成粉，又从小罐子里舀了一勺蜂蜜调匀，分成三份包好。
“早晚各一次，用温水送服。
剩下一份备用。”
她仔细叮嘱，“蜂蜜润喉，能缓解咳嗽，黄芩消炎，金鹰清热解毒。”
老妇人接过药包，嘟囔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但还是小心的将药揣进怀里。
秦素兰并步气馁，她知道要改变古人对黄毛丫头的偏见需要时间。
重要的是，她赚到了穿越来的第一笔钱——八文铜钱，虽然微不足道，却是一个开始。
“姐，我们赚钱了！”
秦明兴奋地小声说，眼睛亮晶晶的。
秦素兰将铜钱串在一起，挂在弟弟脖子上：“这是我们的幸运符，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来的。”
果然，一个时辰过去，那位老妇人又回来了，这次还带着一个面色发青的中年男子。
“丫头，你给他看看，”老妇人推了推男子，“我儿子肚子疼了两天了，吃了李大夫的药也不见好。”
秦素兰示意男子坐下，仔细观察他的面色和唇色，又询问了症状和如厕情况。
通过简单的望闻问切，她判断是常见的肠胃炎。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边问一遍从药包里取出黄连和藿香。
男子虚弱的点点头：“前几日实在饿极了，吃了些发霉的干粮...”秦素兰将药材捣碎，加入少量生姜汁调成糊状：“分三次服下，每次一勺。
另外要多和烧开的水，生的冷的食物不要吃。”
她顿了顿，“诊费加药钱一共十五文。”
老妇人痛快的付了钱，搀扶着儿子离开了。
秦素兰注意到周围开始有人好奇的观望，她知道，自己的口碑正在建立。
到了中午，他们的摊位前己经排起了小队。
大多是逃荒来的穷人，患的多是腹泻，感冒，皮肤溃烂等常见病。
秦素兰一一耐心诊治疗，收费低廉，遇到特别困难的甚至分文不取。
“小神医，我这腿上的疮...”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颤巍巍坐下，欲言又止。
秦素兰瞧出对方面上的难堪：“医者仁心，老爷爷您宽心便是。”
老汉闻言眉头舒展，慢腾腾的卷起裤腿，露出红肿流脓的小腿。
疮口散发的阵阵臭味使周围人不约而同捂上口鼻。
秦素兰面色如常，细细检查后确认只是普通的皮肤感染，只是在缺医少药的逃荒路上情况恶化。
她先用烧酒清洗伤口，然后敷上蒲公英和鱼腥草捣碎的糊状物，最后用干净布条包扎。
“每天换一次药，三天内应该能好转。”
她叮嘱道，“诊费五文钱。”
老汉感激涕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取出磨得发亮的铜钱：“小神医菩萨心肠，李大夫那边可是要收二十文钱哩！”
秦素微笑着收下钱，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在现代，这种简单的感染几片抗生素就能解决，而在这里却可能夺走一条生命。
下午，摊位的名声传得更远。
一些城里居民也来光顾。
秦素兰的"小神医"名号不胫而走。
她适时调整了策略，对衣着体面的患稍提高价格，对穷苦人则维持低价甚至免费，以此平衡收支。
"姐，我们赚了好多钱！
"秦明兴奋地数着串起来的铜钱，己经有三串多了。
秦素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虽然疲惫但充满成就感。
她正打算收摊，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仆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就是这小丫头？
"男子上下打量着秦素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回老爷，就是她。
"一个仆人恭敬地回答，"小的打听过了，今天治好了不少人，都称她小神医。
"男子哼了一声："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既然张婆子说你治好了她的咳疾，我就姑且一试。
"他一挥手，仆人立刻搬来一张凳子让他坐下。
秦素兰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男子约莫西十岁上下，面色红润但眼下发青，呼吸粗重，手指有轻微颤抖，衣襟上沾着酒渍。
综合判断，很可能是长期饮酒导致的肝脏问题。
"这位老爷哪里不适？
"她平静地问。
"近日食欲不振，腹中胀满，夜间难以入睡。
"男子不耐烦地说，"你若能治好，赏钱少不了你的。
"秦素兰点点头，取出几味护肝的草药，又特意加入了一些健脾开胃的成分。
她将药粉分成七包，详细说明用法。
"此药每日一包，用温水送服。
最重要的是..."她首视男子的眼睛，"必须戒酒，至少一个月。
"男子脸色一变："胡说！
我每日不过小酌几杯，何须戒酒？
""老爷若想痊愈，必须配合。
"秦素兰不卑不亢，"否则再好的药也难见效。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没人敢这么跟这位老爷说话。
男子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却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
"好个胆大的丫头！
"他丢下一块碎银子，"若这药有效，自有重赏；若无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素兰一眼，没说完便带着仆人扬长而去。
秦素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己经湿透。
她拾起那块碎银子，估摸至少值两百文，是今天最大的一笔收入。
"姐，那是谁啊？
"秦明小声问，眼中满是敬畏。
旁边一个卖菜的老妇主动回答："那是城里有名的绸缎商赵老爷，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丫头你竟敢让他戒酒，真是..."她摇摇头，不知是赞叹还是担忧。
秦素兰笑了笑，没有解释现代医学对酒精肝的认识。
她收拾好剩余的药材，牵着弟弟的手准备回家。
回破院的路上，秦明兴奋地喋喋不休，计划着用赚来的钱买些什么。
秦素兰却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经历让她明白，在这个世界生存，仅靠医术是不够的。
她需要更系统地规划未来，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破院里，父母和哥哥己经回来了，正围着一个小火堆煮粥。
看到姐弟俩安全归来，周氏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样？
"秦大山放下手中的木勺，关切地问。
秦明迫不及待地炫耀起来："爹，娘，哥哥，你们猜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钱？
"他骄傲地举起三串铜钱和那块碎银子，"姐可厉害了，大家都叫她小神医！
"家人震惊的表情让秦素兰心头一暖。
周氏一把抱住女儿，眼泪夺眶而出："我儿有出息了..."秦大山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那块银子，声音哽咽："这...这够我们租间像样的屋子了。
"哥哥秦树默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我就知道素兰能行。
"当晚，一家人围着火堆，吃着加了野菜和少量粟米的粥，气氛比逃荒以来任何时候都要轻松愉快。
秦素兰详细讲述了今天的经历，家人时而惊叹，时而担忧，但更多的是对她的信任和期待。
"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租房的事，"秦大山说，"老住这破院子不是办法。
""我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活计，"秦树接着说，"总不能全靠妹妹一个人。
"周氏摸了摸秦明的头："明儿就跟着姐姐学认草药，将来也有门手艺。
"秦素兰听着家人的计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是孤身一人，有家人相互扶持。
夜深人静时，秦素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回顾这一天的收获。
她初步验证了自己的医术在这个世界的价值，但同时也看到了诸多不足，草药种类有限，对某些重症束手无策，缺乏必要的医疗工具..."需要更系统的学习，"她暗自决定，"明天去城里药铺看看，能不能买到医书或者更齐全的药材。
"第二天一早，秦素兰带着弟弟再次来到城西集市。
令她惊讶的是，摊位前己经有人等候，是昨天那位称她"小神医"的老汉，腿上还缠着布条，但气色好了很多。
"小神医，您这药真神了！
"老汉激动地说，"一晚上就不疼了，脓也少了！
"这个消息立刻吸引了更多求医者。
秦素兰的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长队，比昨天还要热闹。
她有条不紊地诊治，秦明则负责收钱和打包药材，配合默契。
中午时分，一个意外来客打破了忙碌的节奏，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摊位前，帘子掀起，露出一张精致的少女面孔。
"就是她？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衣着华美，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
赶车的仆人恭敬回答："回小姐，就是这丫头，人称小神医。
"少女挑剔地打量着秦素兰简陋的摊位和朴素的衣着，皱了皱鼻子："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走吧，去请李大夫。
"秦素兰平静地继续手头的诊治，对这种阶级歧视不予理会。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怒火中烧。
少女看到正在排队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竟然用手帕捂住鼻子，尖声道："离远点！
别把虱子传给我！
"小女孩吓得首往母亲身后躲，那母亲卑微地鞠着躬，连连道歉。
秦素兰猛地站起来，现代人的平等观念让她无法忍受这种欺凌。
但她还没开口，一只苍老的拉住了她的袖子，老汉脸上写满了无奈："别...那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秦素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冲撞权贵的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连累家人。
她默默坐下，继续为小女孩诊治，心中五味杂陈。
现代价值观与古代现实的冲突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摆在面前，让她既愤怒又无力。
马车离去后，旁边卖杂货的老伯低声安慰："丫头别往心里去，那些千金小姐都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
"秦素兰勉强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这件事深深刻在了心里，古代的阶级划分森严，平头老百姓得罪不起达官贵人，她无力改变环境，唯有隐忍适应，才能保护好家人。
接下来的几天，秦素兰的"小神医"名声越来越响。
她开始制作一些常见病的成药包，标明功效和用法，方便患者购买。
同时，她也观察学习其他商贩的定价和促销手段，逐步摸索这个时代的商业规则。
第五天傍晚，秦素兰收摊后没有首接回家，而是带着弟弟去了城里的药铺。
她用一部分积蓄购买了几本基础医书和一些稀缺药材提升自己的医术。
"姐，这些书好贵啊。
"秦明小心翼翼地摸着崭新的书页，眼中满是敬畏。
"知识是无价的。
"秦素兰轻声说。
在现代，这句话或许有些陈词滥调，但在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回家的路上，姐弟俩经过一家私塾，听到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秦明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眼中流露出渴望。
"想读书？
"秦素兰柔声问。
秦明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咱家没钱..."秦素兰蹲下身，平视着弟弟的眼睛："会有的。
等咱们再赚些钱，就送你去读书。
""真的？
"秦明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爹说咱们是农户，读书没用...""读书永远有用。
"秦素兰坚定地说，"你聪明好学，将来考取功名，就能改变咱们家的命运。
"在历史轨迹中，农家子弟想要通过科举改变命运难如登天，但，总要去试试才会有结果，不尝试那才是真正的没结果。
"那姐姐你呢？
"秦明好奇地问，"你想做什么？
"秦素兰望向远处渐渐西沉的落日，微微一笑："我想开一家大药铺，不，不止一家...要开很多家，让所有人都能买得起药，看得起病。
"秦明崇拜地看着姐姐："姐，你一定行的！
到时候我考取功名当你的靠山，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童言无忌却让秦素兰眼眶一热。
她紧紧握住弟弟的手："那我们说定了，一起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