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中的陌生人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冷得刺骨，却压不住心头那团乱麻。
手机屏幕早己黑屏，可那条短信像烙印刻在视网膜上：“别信孟孟。
杂货铺的‘选择’，是陷阱。
——顾沉”顾沉是谁？
她翻遍通讯录、社交软件，甚至大学校友群，都找不到这个名字。
仿佛他只存在于那场葬礼的雨里，和这条凭空出现的警告中。
更糟的是，记忆仍在流失。
她努力回想黄坏求婚时的场景，却只记得一片模糊的烛光，连他单膝跪地的动作都像隔着毛玻璃。
那种被剥夺“痛苦经验”的恐慌，比身无分文更令人窒息。
“不能回杂货铺……”她喃喃自语，“至少现在不能。”
可她没地方可去。
宿舍早己退了，朋友以为她和黄坏甜蜜同居，没人知道她正站在人生的断崖边。
雨越下越大。
沈希裹紧外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竟又绕回了大学城后街。
奶茶店门口空无一人，只有湿漉漉的地面积着倒影。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男人约莫三十岁，眉骨有一道浅疤，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在看到她的一瞬，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他穿着深灰色风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一枚素圈银戒，正贴着皮肤。
和葬礼上那个撑伞人的戒指一模一样。
“上车。”
他说，声音低沉沙哑，不容拒绝。
沈希后退一步：“你是谁？”
“顾沉。”
他顿了顿，“你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问我是谁。”
沈希愣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撬开某段被封存的记忆—— 她忽然想起，大西那年冬天，她曾在图书馆通宵复习，凌晨回宿舍时摔进雪坑。
是个陌生男人把她拉起来，送她到校医院，全程没说一句话。
临走前，她红着脸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男人摇头，只说：“别问我是谁。
就当没遇见过。”
而她，真的信守承诺，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
“是你……”她声音发颤。
顾沉推开车门：“雨太大了。
你现在的状态，撑不到明天。”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沈希蜷在副驾，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顾沉递来一条干毛巾，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左手——那里本该有枚婚戒。
“你用了‘时光面’。”
他忽然说。
沈希猛地抬头：“你知道杂货铺？”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顾沉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包括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沈希如遭雷击：“你……你去过我的葬礼？”
“不止。”
他侧过脸，眼神复杂，“我看着你死过三次。”
车内陷入死寂。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像倒计时的钟摆。
“什么意思？”
沈希声音发抖。
“第一次，2021年4月12日，十字路口，渣土车。”
“第二次，2021年5月3日，出租屋，煤气泄漏。”
“第三次……”他喉结滚动，“就在昨天，你吞下那包面之前，跳了楼。”
沈希脸色惨白。
后两次死亡，她毫无记忆！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己经重启过两次？
“为什么是我？”
她几乎崩溃，“为什么黄坏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你会……黄坏不是目标，你是。”
顾沉打断她，“‘时光杂货铺’从不随机选人。
它找的是‘执念足够重，又足够干净’的灵魂——能承受时间撕裂而不疯魔的人。”
“而你，”他深深看她一眼，“是第七个。”
沈希浑身发冷：“前六个呢？”
“有的疯了，有的消失了，有的……成了杂货铺的一部分。”
他停顿片刻，“孟孟，就是第三个重启者。”
原来如此。
那个沉默的老板，也曾是绝望的普通人。
“那你呢？”
沈希盯着他，“你为什么帮我？”
顾沉沉默良久，终于从风衣内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照片泛黄，边缘磨损。
画面里，24岁的沈希站在樱花树下大笑，而她身边，站着一个穿学士服的年轻男人——眉眼青涩，却依稀可辨是顾沉。
背面一行字：“2018.6.15，毕业快乐，我的沈希。”
“我们不是陌生人。”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上辈子，我是你未婚夫。
在你第一次死亡前一周，我车祸失忆，忘了你。”
沈希的眼泪终于落下。
原来葬礼上那把伞，不是偶然的善意，而是迟来的赎罪。
“现在，”顾沉发动车子，“你有两个选择： 一是跟我走，我教你如何对抗杂货铺的规则； 二是回去找孟孟，继续用记忆换‘如果’——首到你彻底变成一具空壳。”
雨声渐小。
沈希擦掉眼泪，望向车窗外朦胧的街景。
这一次，她不再逃避选择。
“我跟你走。”
她说，“但我要一个承诺。”
“你说。”
“帮我救下下一个‘沈希’。”
她想起巷子里那个穿红裙的空洞女孩，“别让黄坏再毁掉任何人。”
顾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踩下油门，黑色轿车驶入雨幕深处。
而在后视镜里，街角“时光杂货铺”的招牌，悄然熄灭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