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者援手,井中秘藏
他盯着苏清鸢与陆景明紧握的手,指节攥得发白,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两人离开。
“合作?”
皮埃尔嗤笑一声,警棍重重敲在八仙桌上,震得那枚带符号的戏服碎片跳了跳,“苏清鸢是头号嫌疑人,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带她走!
陆记者,你要是再插手办案,休怪我以妨碍公务论处!”
陆景明脸上的笑意未减,指尖却轻轻敲了敲口袋里的钢笔,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皮埃尔探长,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侧身挡在苏清鸢身前,目光扫过桌上的戏服碎片,“现在线索刚有眉目,苏小姐是唯一能解读这些诡异符号的人。
你把她关起来,万一线索中断,这案子拖到猴年马月,上面追责下来,谁担得起?”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暗示:“何况,柳玉茹小姐背后的人脉你也清楚,要是让她的朋友知道你把关键证人当犯人押着,怕是不好交代吧?”
皮埃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然知道柳玉茹和租界里几位实权人物有往来,这案子本就棘手,要是真拖下去,确实没法收场。
陆景明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你想怎么样?”
皮埃尔咬着牙问道。
“很简单。”
陆景明抬手示意苏清鸢,“我带苏小姐去核实线索,顺便查查这些符号的来历。
给我两个时辰,天黑前一定把人带回巡捕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超时,你随时可以去《自由灯报》抓我。”
皮埃尔盯着名片上的名字,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冲苏清鸢恶狠狠地警告:“别耍花样!
要是敢跑,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抓回来!”
苏清鸢没说话,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的彼岸花银簪。
簪身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也让她更加确定,跟着陆景明,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陆景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苏小姐,我们去会会那口藏着秘密的井。”
两人跟着一名巡捕走出阁楼,踏入湿漉漉的弄堂。
深秋的冷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弄堂里的行人己经散去,只剩下几个挎着篮子的卖花女,缩着脖子躲在屋檐下避雨,眼神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没想到你这么能说会道。”
苏清鸢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被雨声掩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
陆景明撑开一把黑色油纸伞,罩在两人头顶,闻言挑了挑眉:“对付皮埃尔那种老油条,光讲道理可没用。”
他转头看向苏清鸢,目光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上,“你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苏清鸢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果然沾到了一丝温热的血。
她摇了摇头:“先去后院。
线索不能等。”
陆景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没再多说,加快脚步朝着弄堂深处走去。
柳玉茹租住的小楼后院不大,围墙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墙角堆着几只破旧的木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雨水的湿气。
那口井就在院子中央,井口用一块厚重的青石板盖着,石板边缘长满了青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就是这儿了。”
带路的巡捕指了指井口,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皮埃尔探长说了,你们查完赶紧回去,别耽误事儿。”
陆景点点头,示意巡捕在院门口等着,然后弯腰推开了青石板。
石板沉重,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井口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腐朽味。
“小心点,这井看起来挺深。”
陆景明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井口,能看到井壁上湿漉漉的苔藓,水面在下方幽深的地方泛着暗绿色的光。
苏清鸢凑近井口,一股熟悉的心悸感再次袭来。
她下意识摸出旗袍口袋里的彼岸花银簪,簪身微凉,却像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躁动的情绪平静了些许。
“戏服碎片应该就在下面。”
苏清鸢的目光落在水面上,“柳玉茹的怨灵告诉我,她把东***在了井里。”
陆景明挑眉:“你还能和怨灵沟通?”
“我不知道。”
苏清鸢摇摇头,语气迷茫,“只是能看到她的记忆,感受到她的情绪。”
陆景明没再追问,从墙角拖过一根长长的竹竿,又撕了块自己衬衫的布料,缠在竹竿顶端:“试试能不能捞上来。”
他站在井口,小心翼翼地将竹竿探下去,左右搅动着。
苏清鸢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竹竿的动向。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她的旗袍下摆,可她浑然不觉。
脑海中再次闪过柳玉茹藏碎片时的画面——她趁着黑影离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用油纸包裹的戏服碎片扔进了井里,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的希望。
“不对,位置偏了。”
苏清鸢突然开口,“再往左一点,靠近井壁的位置。”
陆景明依言调整方向,竹竿刚移动了半尺,就感觉到了一丝阻力。
他眼睛一亮:“好像勾到东西了!”
他慢慢往上提竹竿,动作轻柔,生怕把东西弄掉。
很快,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裹顺着竹竿被提了上来,外面还缠着几根水草,湿漉漉地滴着水。
“找到了!”
陆景明欣喜地将包裹取下来,放在一旁的石阶上。
苏清鸢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
油纸一共包了三层,拆开最后一层时,一块巴掌大的戏服碎片露了出来。
碎片和之前在墙缝里找到的一样,都是水绿色的丝绸料子,上面用墨汁画着几个扭曲的符号,和之前那块碎片上的符号正好能拼凑出一半图案。
“这到底是什么符号?”
苏清鸢皱着眉,指尖轻轻触碰那些符号,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象——昏暗的房间里,墙上贴满了类似的符号,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在低声诵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檀香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这是日军的暗号。”
陆景明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凝重。
他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符号,“我之前在报社见过类似的,是日军梅机关常用的联络暗号,专门用来传递秘密消息。”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向他:“你确定?”
“***不离十。”
陆景明点头,指尖划过那些符号,“这种暗号是在日文假名的基础上改造的,普通人根本看不懂。
柳玉茹一个戏子,怎么会接触到日军的暗号?”
这个问题,也正是苏清鸢想问的。
柳玉茹是百乐门的名伶,按理说应该和日军没有交集,可她不仅藏着日军的暗号,还因此丢了性命。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她不是普通的戏子。”
苏清鸢轻声道,“她的怨灵告诉我,她质问凶手‘为什么帮日本人走私军火’。”
“走私军火?”
陆景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起凶案就不是简单的仇杀,而是日军和租界黑帮勾结的铁证!”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院子西周,语气严肃:“柳玉茹肯定是发现了他们走私军火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
这些符号,很可能就是军火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苏清鸢的心沉了下去。
日军、黑帮、走私军火、暗号……这些词汇串联起来,一个巨大的阴谋轮廓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
而她的失忆,似乎也和这个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这时,井口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井壁上的几块碎石突然松动,朝着苏清鸢的方向砸了下来!
“小心!”
陆景明反应极快,一把将苏清鸢推开。
苏清鸢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身体却因为重心不稳,朝着井口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中那股反抗的本能再次爆发,右手猛地抓住井沿的青苔,左手顺势撑在地面,身体硬生生扭转了方向,稳稳地落在了石阶上。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利落,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陆景明也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苏小姐,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
苏清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一套完整的闪避动作,仿佛己经演练过千百遍。
“我不知道。”
她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陆景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失忆前的你,恐怕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吧?”
苏清鸢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戏服碎片。
她知道,陆景明说对了。
她的过去,一定充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很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才守在门口的巡捕跑了进来,脸色慌张:“不好了!
皮埃尔探长让你们赶紧回去!
刚才有人举报,说看到几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朝着这边来了!”
黑色风衣?
苏清鸢和陆景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他们都知道,这绝不是巧合。
那些人,一定是冲着他们手里的戏服碎片来的!
“走!”
陆景明当机立断,一把抓起戏服碎片,塞进自己的西装内袋,“这里不能待了!”
他拉着苏清鸢的手腕,朝着后院的侧门跑去。
侧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垃圾,弥漫着一股酸腐味。
“跟着我!”
陆景明拉着苏清鸢,在小巷里快速穿行。
雨水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可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
苏清鸢被陆景明拉着,奔跑中,她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和力量,心中的警惕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巷入口处,几个黑色的身影己经出现,正朝着他们快速追来,脚步声沉闷而急促,像是催命的鼓点。
“他们跑得很快,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
苏清鸢气喘吁吁地说。
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有些体力不支。
陆景明回头瞥了一眼,眉头紧锁。
他拉着苏清鸢拐进一个拐角,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塞进旁边一个卖花女的手里:“小姑娘,帮我们个忙,把这束花送到前面路口的黄包车夫手里,让他在那里等我们。”
卖花女愣了一下,看着陆景明急切的眼神,点了点头,抓起一束栀子花,朝着路口跑去。
“跟我来!”
陆景明拉着苏清鸢,继续往前跑。
转过两个拐角后,前面果然出现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看到他们,连忙停下脚步。
“快上车!”
陆景明将苏清鸢推上黄包车,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冲着车夫大喊,“霞飞路!
越快越好!”
车夫应了一声,拉起黄包车就往前跑。
黄包车在狭窄的巷子里颠簸前行,车轮溅起泥水,打在旗袍下摆上,留下一道道污渍。
苏清鸢回头看向身后,那些黑色的身影己经不见了踪影,可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她知道,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这场追杀,才刚刚开始。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景明,对方正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眉头紧锁。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落,打湿了他的西装,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沉稳。
“那些是什么人?”
苏清鸢忍不住问道。
陆景明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凝重:“很可能是日军的特务,或者是和他们勾结的黑帮打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你失忆前接触过的人。”
苏清鸢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着手中的彼岸花银簪,簪身不知何时又开始发烫,掌心的彼岸花印记再次浮现。
她知道,那些人一定和她的过去有关,和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
黄包车很快驶出了小巷,进入了一条繁华的街道。
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商铺林立,黄包车夫、小贩、行人往来不绝,充满了烟火气。
与刚才的紧张追杀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车夫放慢了脚步,陆景明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戏服碎片,递给苏清鸢:“你再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感受到什么?”
苏清鸢接过碎片,指尖刚触碰到布料,一股熟悉的寒意袭来。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闪过柳玉茹的记忆碎片——她在百乐门的后台,偷偷抄写着这些符号,身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低声对她说:“这些是交易的关键,一定要藏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那个男人的侧脸很模糊,可苏清鸢却觉得异常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看到一个男人,”苏清鸢睁开眼睛,语气急促,“他让柳玉茹藏好这些符号,说是交易的关键。
那个男人……我好像认识他。”
陆景明眼神一亮:“能想起他的样子吗?
或者任何特征?”
苏清鸢用力回想,可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只剩下那个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袖口露出的一块金色手表。
“金色手表……”苏清鸢喃喃道,“他的袖口,戴着一块金色的手表。”
金色手表?
陆景明的脸色微微一变:“租界里戴金表的人不少,可和日军、军火走私扯上关系的,我倒是想起一个人——联义社的头目,张啸林。”
张啸林?
苏清鸢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可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和警惕。
就在这时,黄包车突然停了下来。
霞飞路到了。
陆景明付了车钱,拉着苏清鸢下了车。
街道两旁的商铺己经关门了大半,只剩下几家咖啡馆还亮着灯,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穿着体面的男女在低声交谈。
“这里相对安全。”
陆景明看着苏清鸢,“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落脚,然后再想办法解读这些暗号。”
他拉着苏清鸢,朝着街道深处走去。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命运的羁绊。
苏清鸢看着身边的陆景明,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值得信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可她知道,她己经没有退路了。
掌心的彼岸花银簪依旧发烫,仿佛在提醒她,她的过去就在眼前,真相也即将浮出水面。
而那些追杀她的人,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都在等着她去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戏服碎片,加快了脚步,跟上了陆景明的身影。
一场围绕着记忆、真相和阴谋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