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间低语
参天古木的树冠交织成一片厚重的帷幕，将本就稀薄的天光滤得支离破碎。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湿土的气息，但在这之下，启明左臂的灼痛感清晰地指向一种更深沉、更不祥的存在。
厉寒洲走在前面，他的脚步轻得不可思议，银灰色的风衣在扭曲的枝杈间滑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不需要回头，似乎就能感知到启明精确的位置。
“我们脚下，是‘虚无’的神经末梢。”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穿透林间的寂静，“它在呼吸，在生长。”
启明紧握着枪，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这里的寂静不正常，连一声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你说的‘天垣’节点，到底是什么？”
她问道，试图从这个男人口中撬出更多信息。
“一个锚点，一个……防火墙。”
厉寒洲简短地回答，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前停下。
他伸出手，指尖悬停在粗糙的树皮上。
“上古文明的遗产，用来将‘虚无’隔绝在我们的世界之外。
但现在，这个锚点松动了。”
启明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那棵巨树的根部，树皮己经变成了诡异的漆黑色，并且像某种活物般微微蠕动，细密的、仿佛血管般的黑色纹路正沿着树干向上缓慢蔓延。
“它在感染整片森林……”她低语。
“不仅仅是森林。”
厉寒洲收回手，眼神冰冷，“所有踏入其范围的生命，都会成为它的养料和载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右侧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启明瞬间举枪瞄准。
灌木分开，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当地猎人服饰的老人。
他眼神空洞，脸上却带着和王磊、和那个樵夫如出一辙的诡异平静。
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把砍柴刀，刀身上也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迷途的孩子……”老人开口，声音带着多重回响，仿佛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山林……在呼唤……放下挣扎……回归宁静……”他一步步走来，动作僵硬却坚定。
启明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无法按下。
对方不是武装人员，只是一个被感染的平民。
厉寒洲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侧身、切入、抬手。
他的手掌边缘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银光，精准地劈在老人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砍柴刀应声落地。
老人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们，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更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厉寒洲没有停顿，另一只手并指如刀，银光在指尖凝聚，首接点向老人的眉心。
“住手！”
启明喝道。
厉寒洲的手指停在老人眉心前一寸。
他回头看向启明，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仁慈，在这里是致命的弱点。
他己经是‘它’的一部分了。”
“他还有救！”
启明坚持道，她左臂的灼热感在此时变得强烈，一种本能驱使着她上前。
她推开厉寒洲的手，自己站到了老人面前。
她凝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努力忽略心底泛起的寒意，左臂的蓝色印记开始发出微弱的、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的光晕。
她尝试着，将自己坚定的、不愿放弃的意志，透过那共鸣传递出去。
“醒来！”
她低声喝道，带着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老人脸上的诡异笑容僵住了，浑浊的眼珠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救……”但下一秒，那丝波动就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黑色的纹路瞬间爬满他的脸庞，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咯咯声，猛地张开嘴向启明咬来！
“砰！”
枪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开枪的是启明。
子弹精准地射穿了老人的肩膀，冲击力让他向后踉跄倒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她终究还是无法对平民下杀手。
她看着在地上挣扎嘶吼的老人，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左臂的灼热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厉寒洲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感受到了吗？”
他淡淡地开口，“这就是‘虚无’。
它不跟你讲道理，不接受谈判。
它唯一的语言，就是侵蚀与毁灭。”
他绕过在地上挣扎的老人，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你的信念很耀眼，启明队长。
但要想照亮这片黑暗，光靠不杀生的信念……还远远不够。”
启明站在原地，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她看了一眼失去威胁的老人，又看了一眼厉寒洲决绝的背影，最终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森林愈发幽暗，脚下的路几乎消失。
而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