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计划好了,两边陪唱起轰的,事成后由主事四人联手请一坛好酒,五亩田地呢?则由那四家平分。
却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以为珍娘是可当作透明人的,却不想,唯她最厉害,上来貌似漫不经心的三句话,将他们全盘打散,本来以为再容易不过的事,现在如庄后那座邱山似的,看着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眼见自己这方落了下风,胖二婶发了急。家里好酒好菜都已经预备下了,万一田地的事落了空,岂不亏了大本?!
“不是,珍娘啊!你就藏起那本帐也是无用,当时做证的族中叔伯们都在这儿呢!不信你只问他们!都是一家人,又当了许多人的面,我们这几个长辈还敢坑了你不成?”
你急我不急!
珍娘索性将双手抱在胸前,口中盈盈地道:“二婶,不是我说你们存心骗我!可这账簿上的日期确实是上个月的!这到哪儿也说不过去吧?若说长辈们造假,我没那个胆子,可若说是真的,二婶您别恼,大家虽都姓齐,到底不用一个钱袋子里的银子,不细说明白了就将家里的田产拱手相让,我黄土下的爹娘,也要怪我的!”
提到爹娘,珍娘情不自禁红了眼眶。不为这一世,却因想起前生的父母,也不知他们怎样了?希望有个好魂灵能替代自己,好好孝敬二老。
周围的族人顿时没了声音。
提起珍娘的父母来,站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不受过他二人好处的,如今人家没了,倒过来欺他们的孩子……
有几个良心尚存的,由不得脚下有些发软,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三混子也急了。
“不是我们存心欺你,你说你姐弟二人年纪这么小,一个不能做一个做不得,留着那好田白糟蹋了不是事!咱们庄家人可不比别的,地就是命!眼见就到春耕播种的时候了,你家的地还没翻呢!这不白可惜了么?你既种不得,我们来替你种,也是好事,也不算对不起你地下爹娘不是?!”
好一番歪理!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几个退出去的,又有些犹豫起来。
是啊,放着好地不种,天也不容!
“既然八叔公这样说,那我也斗胆问一句,”珍娘丝毫没被三混子的话吓倒,反愈发振振有词了:“上个月我找二婶家借牛耕地,怎么婶子不肯开门呢?到底是我们不肯种,还是你们有意为难我姐弟二人呢?”
胖二婶倒抽一口凉气。
三混子见势不好,忙走到鱼干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其拿出族长身份来。
“怎么是不肯开门呢?现在这时节谁家不要用牛?咱村统共就这几条,今儿你借明儿他借的,二婶她也没空总给你留着不是?”鱼干心领神会,就不信几个长辈还说不过一个毛丫头?!
“就是就是,如今闲话少说,就说你那田吧。再迟几天就错了时节了,如今你既种不了,”三混子趁机老话重提:“不如让给能种的!”
珍娘在心里冷笑。
说来说去,不过是欺负我家人丁稀薄,想强占我家的田罢了!
“这么说来,若有牛的话,长辈们是不是就不觉得白白浪费了我家的田了?”珍娘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在场的族人们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听上去她有门道弄回牛来?”
“就凭她?”
众人窃窃私语,都有些难以置信。
在古代农家,一头牛可比一个女人金贵得多。
再说一村能做主的人都在这祠堂里了,依眼下的形势,谁还敢,还能借牛给她?
二婶三混子族长大舅舅可都是这庄上牵头的厉害角色,谁敢得罪?!
鱼干族长笑了:“小丫头,说出去的话可比泼出去的水,族里人可都在呢!你这话只怕说岔了!”
三混子立刻打蛇随棍上:“不管怎么样,话是你自己说的!不过我们是长辈,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这样,让你三天!三天之内,你若能弄回条牛来,我们就放再不计较你家的那几亩田!”
钧哥被几个族人从身后捂了嘴开不得口,手却不住地冲着珍娘摆了又摆。
不能答应!姐你可别傻!
别说三天,就三十天咱也弄不来一头牛!
珍娘装看不见,一双清亮亮的眸子冲着上面凶神恶煞的四个人,弯成了两汪小月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钧哥的下巴掉了下来。
二婶三混子族长大舅舅四个人,则心里长舒出一口气。
行了,五亩田差不多就算是到手了!
大多数族人们肚里的馋虫,也开始慢慢爬出来了。
“不过,”珍娘骤然开口,原来,刚才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呢!
“不过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女子,怕你们信不过我,这么大的事,咱们还是得立个字据才好。”
四大恶人先是一愣,过后见珍娘提出的竟是这个要求,当下便哈哈大笑起来。
怕自己到时死得不够难看是不是?板上钉钉还要再加层盖?
“行啊,”三混子不怀好意地笑:“既然你提出来,我们长辈哪有不从的理儿?来来,就请族长拿出笔墨来,咱们就此立下字据!”
钧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厥过去。
姐姐啊!你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哟!
看来真是病傻了!
鱼干是这齐里庄里少数几个认字识文的,因此二话不说,几笔下去画出一张符来,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捏在手里冲珍娘扬了扬:“哪!看清了?”
其实不过是一句场面话,珍娘那丫头根本不认得字,写什么她能知道?!
不曾想小丫头伸手一把,就将纸夺了过去!
“族长,别处差不多,有一个地方你却写得不对呢!”珍娘不仅看了,还看懂了!只见她笑眯眯地指着纸上一处:“是三天,不是三个时辰呢!”
鱼干差点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