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哥,鼻子不舒服啊?”
一旁的女研究员手里拿着早餐,一边啃包子一边说道。
“好像是有一点,应该是最近天气转凉了有点感冒。”
女研究员略带疑惑地蹙了蹙眉,打开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诶?
最近不都是晴天吗?
而且未来一周还有小幅度升温呢。”
她将垃圾袋扔进了分类垃圾桶里,捂着嘴笑说:“蒋哥,我知道你不信那些,但万一是有人在想你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女生就走进更衣室换实验服了。
早上十点,冬日的暖阳洒在过道和窗户上,反射出的阳光让蒋骁寒下意识眯了眯眼。
他好像听到一阵铃铛叮铃铃响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伴随着逆光越靠越近。
“蒋骁寒,1992年生人,祖籍江苏,本博都毕业于中国药科大学。”
则飏在那张彩色简历上用手指弹了一下,右手戴着的红绳上的铃铛随着手腕的摇动微微作响。
蒋骁寒有些不爽地拧了眉。
则飏娇生惯养惯了,从来都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和行为动作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可能自己觉得正常的交流方式,在别人眼里就是挑衅。
“则飏,1997年生人,则氏集团大公子,尸位素餐,草包一个。”
以前就是自己骂别人那人都得恭恭敬敬地贴过来挨骂,现在倒好,原先是礼礼貌貌地打算和别人交个朋友,现在反倒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
“蒋研究员,这不该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则飏手里的纸张被他的大拇指摩挲地沙沙作响,不过蒋骁寒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则公子,您出生于商贾世家,我想您的父亲一定教过您与人交往之道。
我只是在回答您给我抛出的话题,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过我只是很好奇,能进则氏分部的,都是顶尖中的顶尖,简历都能当论文发的那种,为什么偏偏就你蒋研究员的简历,如此干净?”
合着这人是在公司里没工作闲的没事干来找他的茬了?
首觉告诉蒋骁寒,不能再和这个人扯下去。
“很抱歉,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想则总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手下的员工拿了工资不办事。
在下先告辞了。”
蒋骁寒快速地从则飏身边擦过,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
古龙水香、松木香、沉香、苍兰香,这些香气他通通闻到过,并且习以为常,可偏偏蒋骁寒身上的香气是最朴素的……“薰衣草香……好闻……”————————上海最大的夜总会是梁旭文他哥开的,所以很多公子哥都喜欢聚到这玩,久而久之就专门给梁旭文他们这群人留了一个单独的包间。
“你们先玩,我去拿高脚杯,我爸前天刚从普罗旺斯带回来一瓶红酒,我好不容易才求我爸割爱的。”
梁旭文说道,然后招呼外边的服务员拿酒杯。
其中一个男人拍了拍掌,迎面走过来一群各种类型的男人和女人,有的穿着水手服,露出丰满的胸部,有的穿着黑色***,露出一双纤细的大长腿。
“老李,这是任君挑选啊。”
另外一个人打趣道。
“那可不,包君满意。”
那男人也毫不客气地回道。
场上的男女几乎都被挑完了,各自走到自己的金主爸爸身边,倒酒的倒酒,亲热的亲热,空气里都弥漫着意乱情迷的气息。
唯独则飏身边空荡荡的。
梁旭文觉得有趣,问道:“则飏,以往可都是你先挑哥几个再吃剩下的哈,今天怎么回事,光坐着喝酒不动?”
“怎么,让你们一回你们还不乐意了?”
梁旭文赶忙把矛头指向李不理,“李不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没看到咱则总身边还缺个可人吗?”
李不理笑的意味不明,又是拍了拍巴掌,门口随即进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所有人的眼光几乎都同时被他吸引过去。
不像场子里的陪酒,他素颜出场就足以秒杀所有人。
像,太像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绝对应该可能就是蒋骁寒那天来接的人。
李不理朝他招了招手,然后向则飏那个方向指了一下,示意他坐过去,这个小男孩看起来也比较识相,很乖地就坐在他身边了。
“那给咱则总的,肯定是压轴出场,肯定是今晚全场最好的呀。”
则飏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李不理这人算的最精,“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
“那个,你不是上海赛车协会的管理员吗?
里头有一小姐,我看上了……”则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了,圈子里是有这么个玩法——人换人,说白了就是你的人给我玩玩,你的人给我玩玩的意思。
则飏向来没有玩别人睡过的人的习惯,一般都是他把自己身边的人换过去,然后自己再找新的雏儿。
“那女的叫啥?”
则飏问。
“江晚吟。”
则飏挑了挑眉,咳嗽了一声,“江晚吟啊……哥们不知道该跟你说点什么,只能,祝你好运。”
梁旭文也在一旁偷笑,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拆穿他。
江晚吟哪是什么小姐或者车模,她可是上海最大的赛车制造商江氏的千金。
“不懂规矩?”
则飏指了指自己空掉的酒杯,眼神抓住了袁满。
“我看您刚刚在说事,就没忙着给您倒酒。”
说罢,他将倒好了酒的酒杯递到则飏的嘴边,像是要喂他喝酒的样子。
则飏两指一推,示意自己现在暂时没有喝酒的兴致。
他抬起了袁满的下巴,仔细将眼前的美人上面前后左右都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名字?”
“袁满。”
“圆满?”
“袁世凯的袁,小满的满。”
则飏的手很凉,袁满握住则飏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捂了捂。
这么懂事?
怪不得蒋骁寒那么喜欢他。
不过这种上赶着贴上来的人,则飏一向不喜欢。
他很快将手抽离,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将它打开放在袁满面前。
“初次见面,一点小小的见面礼。”
戒指盒里的蓝钻发出耀眼却不刺眼的光芒,在灯红酒绿中保持着它那份仅有的高贵与专一。
“我向来不会亏待跟着我的人,所以不要说什么礼物太贵重之类的话,那只是欲擒故纵物欲未满的表现。”
袁满盯着那枚蓝钻戒,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
“愣着干嘛?
我帮你带上吧。”
则飏说道,便伸手去牵起他的左手。
则飏原以为袁满左手无名指上会带着和蒋骁寒的婚戒,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那枚黄金戒指戴在袁满的食指上。
食指戴戒指可是单身的意思啊……蒋骁寒,看来你满心满眼爱着的好男朋友,不太忠贞啊。
“这枚金戒款式好老啊,你是不是被有经验的柜姐忽悠着买压仓库的存货了?”
则飏笑着说。
袁满看着那两枚风格迥异的戒指,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有些窘迫,又是有些尴尬。
但这么好的试探机会,则飏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都有蓝钻了,这种廉价的地摊货就别戴了吧?”
他伸手想去摘下那枚金戒,但袁满躲了一下。
其实不是袁满不想摘,只是万一真丢了,蒋骁寒看到问起来不好交代。
“怎么?
男朋友买的?
这么护着呢?”
则飏的笑很假,但演技很好,装出一副因为袁满护着戒指吃醋的表情。
袁满不太自然地解释道:“不是,是我妈妈传给我的。”
则飏心里暗笑,我只是说了一句这个款式老,但不是戒指的年龄大。
这枚金戒的光泽和质感再怎么看都不像经过几十年风霜的样子。
“那确实是应该好好保管,小心别弄丢了。”
————————下午五点。
实验室里,蒋骁寒正在用Excel记录今天的实验数据。
本来这个数据下午三点之前就可以做完的,但部里老教授们突然召开会议,拉着这些年轻后生们去谈心说话,硬生生浪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浪费时间也就算了,最恶心的一件事情是,这美其名曰也算作学术会议,为什么则飏会出现在会议室里?
而且无论从他的坐姿、态度还是发言来看,无一不透露着敷衍、漫不经心,和“我本来就不想来,是别人偏叫我来的”意思。
蒋骁寒长得帅,从小到大身边根本就不缺乏追求者,无论是男生也好,女生也罢,他接受过很多人炽热、爱慕、艳羡、嫉妒的目光,可唯独则飏的目光,让他觉得这个人身上像是披着一件隐形衣,藏在匿名的角落里无时无刻监视着他,将他全身的***都尽收眼底似的。
蒋骁寒的眼神只是往则飏的地方瞥了一眼,他却无意间正好看到则飏在朝他wink。
妈的,早上吃的红苕稀饭夹着胃酸都要吐出来。
长达三个小时的酷刑终于结束,蒋骁寒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地方。
“蒋研究员走的这么着急干嘛,老婆催着你回家吃饭吗?”
“则总,我这人不擅长开玩笑,也不知道别人开的玩笑是真玩笑还是假玩笑。”
两人脸上都保持着标准的商业假笑,气氛进入一种奇怪的和谐且博弈的状态。
“我仔细想了一下付老教授刚刚说的那番话,‘年轻人还是要多向骁寒学习’,可我一是专业不对口,做不了药物研发这事,二也没有蒋研究员这种拼命的工作状态。
但是我转念一想,蒋研究员在情感方面的能力或许我可以学到一二。”
蒋骁寒的眉头很明显地拧起了两个小涡。
“蒋研究员也别误会,只是刚刚一首看到你在看手机,下了班又这么匆匆忙忙地走,误以为是令正在家里等您……”则飏搓了搓手,继续道:“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则飏其实是瞎猜的,蒋骁寒的手机安了防窥屏,从则飏那个方向看过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蒋骁寒像是知道则飏要套他的话似的,倒是顺着说着下去:“我夫人确实在等着我回家吃饭,那我也就不跟您多舌了。
告辞。”
冬季的天总是黑的比较早,六点半正是下班高峰期,可就在司机将SUV开到则氏大厦前来接则飏的时候,车子却不争气地抛锚了。
“则总,我马上打个电话让老王开车过来接您。”
司机正打算拿起手机打电话,却被一旁的则飏制止了。
则飏看了看前面那辆不知道几代的宝马,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不用了,车你自己想办法送去4S店修。”
然后在雪中向宝马跑去。
蒋骁寒跟几位老教授道完别回到驾驶位上时,才发现自己的副驾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而且还单手抵着下巴,像是看待囊中之物似的盯着他。
则飏指了指车上挂着的挂件以及靠背上的娃娃,笑着说:“没想到蒋研究员这么童心未泯呢,车上到处都挂着钩针娃娃。”
“则总,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我请问,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到您了吗?
我给您赔个不是?”
则飏摇了摇头,呛人的香烟气味在狭窄的车内蔓延开来,蒋骁寒攮了攮鼻子,将则飏旁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冷风一下子全部灌进来,冻得则飏打了个哆嗦。
“我既然没有惹到您,我想,我们也没有熟悉到你不用打招呼就上我车的地步?”
蒋骁寒这张脸……长得是***的好看啊,百看不厌,则飏看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蒋骁寒原来是在下逐客令。
“蒋研究员,我车坏了,看你和付教授他们聊的正欢,可外面风又吹的实在太冷了,就想着先进来暖和暖和。”
他眼巴巴地望着蒋骁寒,期望着这招苦肉计能够起点作用。
“很抱歉,我的车不捎不熟的人。
我想则总没有强迫他人的不良习惯。”
“蒋研究员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真的不远,就在南海路的路口那里下就行,车程也就十分钟,我朋友在那里接我。”
“既然则总都有朋友接了,何不叫他把车开过来呢?”
则飏真想一拳揍死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他身边哪个朋友出门是不开车的?
既然都有人来接他了,干嘛还要麻烦他蒋骁寒?
更何况他还没人来接。
“妈的蒋骁寒,也就你这个没眼力见的,换做别人早给我捎到目的地了。”
则飏用上海话骂了句“戆度耶额”,然后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就连关车门的时候都是砰的一声,本来这辆宝马就离报废不远,现在更是加快了它进废品厂的进程。
蒋骁寒反锁了车门,然后降下车窗,用普通话翻译了一遍:“傻***一个。”
则飏打开手机,给司机拨了个电话,让他派人过来接他,对面回复现在是高峰期,二桥那边比较堵,如果要过来的话大概要一个小时的样子。
“这么久?!”
则飏气的在地上踹了两脚雪,最终还是妥协选择等司机来。
“哟则总,你也下班呢?”
董小花喜欢粉色,那辆小雅迪不仅是粉色的,就连其他的装饰品,例如车尾巴的蝴蝶结和后视镜也全都是粉色的。
她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戴着那个Hello Kitty安全帽。
“诶,您没车吗?
要不我捎您一程?”
“我车一会就来了。”
则飏尽量避开董小花那双清澈且愚蠢的卡姿兰大眼睛,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发自肺腑的,诚恳地想载他一程。
可他则飏是什么人?
他的***只习惯真皮沙发,就算是死也不会坐这种没品味的小电动车,特别是这种大冬天没挡风棚的。
“你没有多余的安全帽?”
则飏把自己的大长腿折了折,才勉强踩在小雅迪后座的脚踏上。
“我平常都是一个人,哪会准备多的安全帽啊。”
董小花上摸摸下摸摸,终于从羽绒服口袋里找出一个透明塑料袋。
“戴上这个吧,挡风挡雪,可管用了。”
“我?
拿透明塑料袋当帽子?!
董小花你这工作还干不干了?!”
“则总,我也想把帽子给您,但最近交警查得严。”
“……”“所以这塑料袋咋样套的紧一点???”
终于,在董小花的帮助下,两人磨磨蹭蹭地开启了这趟风雪之旅。
“诶则总,您真的没坐过小电驴吗?”
“我出门都是法拉利。”
“哦。”
“下次把你这个破电动安个挡风棚,大冬天的,风呼呼地刮着脸。”
“我也想安啊,主要是工资还没发。”
“你真的一点存款都没有?
穷成这样?”
“……”好吧,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做一次好人,结果好心没好报,还被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