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近她却如犯了丧门神般。
身边的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家小孙女下葬那天,徐婶子来到了白事店:“最近倒霉得很。”
“你帮婶子瞅瞅,我这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玩意?”我看着徐婶子背后的黑雾,实话实说:“婶子您放心。”
“您这身上,干净的很呢。”
1.刘大庆的第一百零八次相亲,再次以失败告终。
镇里开寿衣店的他。
三十多岁还没讨到媳妇,每日急得不行。
十里八乡的媒人,一听到刘大庆的名字,全都连连摇头。
“刘大庆为啥没媳妇?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徐婶子作为从业二十年的资深媒婆,对此很有发言权。
“上一回啊,我给刘大庆介绍了个姑娘。”
“人长的真心不错,在县城里坐办公室。
三十的年纪,和他也相当。”
“我可是费了好大劲,磨破了嘴皮子,才让那姑娘同意见面看看。”
“结果你猜刘大庆他和我说啥?”“他愣嫌弃人家年纪大,还说超过二十五的别找他。”
回想起这事,徐婶子直觉晦气。
“我就是个媒人,赚点保媒拉线的辛苦钱。”
“他刘大庆倒好,红包就给那么薄,还挑这挑那的。”
“这种大爷我可伺候不起。”
自打那以后,徐婶子就下定决心,再不去管刘大庆的事。
连平日里走路,都刻意绕着他。
可今天,徐婶子到底没躲过。
她家未满月的小孙女,突然断了气。
儿子儿媳在家哭得伤心,一个两个的,叫也叫不动。
无奈之下,徐婶子只得自己出门。
刘大庆的寿衣铺,就开在我们白事店旁边。
他那聚光的小眼,远远看到徐婶子,赶忙将其堵了个正着。
“大婶,您这几天忙什么呢?”“我的好大婶,我托您给我介绍对象那事,到底咋样了?”徐婶子是个圆滑人,不愿当面把脸皮撕破。
“大庆啊,你的事婶子记着呢,有信就告诉你啊。”
“这婚姻大事靠的就是缘分,你急也急不得。”
“婶子家今天出了点事,咱改天再聊啊。”
徐婶子随意应付了两句后,闪身进了白事店。
才一进门,便对着我吐糟起来。
“呸,什么东西。”
“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还天天想着掐尖的美事。”
“也不照镜子看看,这样的事轮不轮的到他。”
徐婶子嘴里说个不停。
我坐在她的对面,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和着。
视线却时不时地,瞟向她背后的那团黑雾。
细细密密的黑丝,自黑雾中伸出。
紧紧吸附在,徐婶子的肌肤之上。
股股不知名的暗色气体,在连接的黑丝中游离。
似是注意到我的视线。
黑雾慢慢挪动着,躲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正思索此为何物时,赶集的姥爷回到了店里。
徐婶子见到姥爷,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忘了正事。”
想起正事的徐婶子,当下就变了脸。
她掏出手绢,捂着脸瞬间哀嚎:“白大爷啊……我这命咋这苦噢……”“我家媳妇前些日子,才生下一个孙女。
白白净净的,谁看都说漂亮。”
“可我的宝贝香香,今天就这么走了……让我老婆子,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哟……”姥爷看了徐婶子身后一眼,只轻声叹息:“你家儿媳出院那天,我正巧见了那娃娃一面。”
“原本是个有福气的,可惜了。”
徐婶子一听这话,心里更难受:“这孩子和我们没缘分啊。”
“白大爷您也知道,咱们这的风俗,这孩子没了也不能大办。”
“我今天来,是劳您受累跑一趟,帮着给孩子葬了吧。”
“我再多给您加点,劳烦您给香香超度超度,赶紧投个好胎。”
姥爷又安慰了几句,便去准备要用的东西。
见里屋门关上。
徐婶子踌躇片刻,凑到我面前:“阿福啊,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能看见那些东西。”
“婶子我啊,最近倒霉得很。”
“你帮婶子瞅瞅,我这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徐婶子背后的黑雾,仿佛听懂了她的话。
它慢慢蠕动着。
如同黑色的蛆虫般,爬上了徐婶子的肩头。
一个婴孩的脑袋,从黑雾中露了出来。
额间的一点红痣,显得她格外可爱。
似是在回应,徐婶子方才的问题。
婴孩眯起黑洞洞的眼睛,突然‘咯咯’地笑出了声。
徐婶子有所感知。
她四下张望无果后,疑惑地揉了揉耳朵:“咋还幻听了,看来我真是太累了。”
我看着那婴孩***的笑脸,对徐婶子实话实说:“婶子您放心。”
“您这身上,干净的很呢。”
2.将东西全搬上电三轮后,我邀请徐婶子一同上车:“婶子也上来坐吧,车后面还拉得下。”
“您放心,我这车天天擦,弄不脏您衣服。”
徐婶子尴尬地扯着嘴角,后退两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骑自行车回去就行,也没多远。”
“那三轮车上,经常拉死人的东西,我可是不敢坐。”
“你跟白大爷先去,我儿子他们都在家呢。”
我闻言看了她肩头一眼,骑上电三轮便走。
姥爷坐我身边,不赞同地摇头:“阿福,你这小子故意的吧?”“明知道她嫌弃,还要张罗她来坐。”
我吐了吐舌头没有否认:“故意是有一点,但也不全是。”
“姥爷您是知道的,让她跟着我,也是为了她好。”
我们祖孙两人闲聊间,三轮车已逐渐开远。
直到车子彻底看不到时,徐婶子才总算松了口气。
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此时她只觉得,从肩膀到后背,全都生痛生痛的。
徐婶子捶了两下,疼了半辈子的后腰:“我这老腰,最近疼的越来越厉害了。”
“等把这些事办完,我高低得先去医院看看,可不敢再拖了。”
“哎,我这一天天的劳累命噢……”徐婶子骑着自行车,慢慢往家赶的时候。
我和姥爷骑着三轮吹着风,已经赶到了她家门前。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拦住了徐家大门。
我将三轮停在人群外。
站在车架上,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人群的正中间。
徐婶子的儿媳张宝珠。
边哭边打骂着,自家的哑巴小姑子。
“这世上竟有你这样的畜生,能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我自打嫁进这个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现在身上穿的,哪件不是我结婚后给你买的。”
“那才多大点个孩子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徐枫儿趴在冰冷的地上。
脸上挂满了泪水,却没有丝毫反抗。
眼看媳妇和妹妹闹成这样,徐有为左右为难。
他手足无措地站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街坊们凑在一起,彼此交换着情报。
“这张宝珠可够凶的,下手这么狠。”
“这两人平时关系挺好的,我还老看着她们一起去赶集呢。”
“可不,哑巴天天独来独往,还是宝珠嫁过来后,才总算爱笑了些。”
“陈叔你离得近,你知道咋回事不?”陈叔就住在徐家的隔壁。
被人主动问起,陈叔也不隐瞒:“我中午听到隔壁哭的厉害,跑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张宝珠的闺女没了。”
“天那,这是真的假的?”“这还能有假,是徐有为亲口告诉我的。”
听说是出了这种惨事,众人皆唏嘘不已。
推己及人,几个心肠软的,当下就抹起了眼泪。
“可怜啊,才多大点的娃娃,说没就没了。”
“哎哟,可太可惜了,那孩子长的随她妈,别提多好看了。”
当然,也有好奇的,扯着陈叔问:“那是因为啥没的啊?这张宝珠又为啥打这哑巴?”陈叔吐了口旱烟,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徐有为才说孩子没了,徐婶子就把我推出了门。”
“眼下这个样子,咱们也不好多问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徐婶子终于骑到了家。
她一看这阵仗,心下急的不行。
见自家儿子,只傻愣愣地站在那看着。
徐婶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挤过人群,照着徐有为的***,狠狠踢了一脚:“废物点心,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的玩意。”
“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着干嘛呢。”
“还不快把你媳妇拉回屋去,这么大的风,吹着可怎么得了。”
“她还没出月子呢,别落下病根喽,我还指着你们传宗接代呢。”
3.徐婶子费尽口舌,才劝散那些看热闹的人。
余下还未走的,都是至亲至友。
他们围过来问东问西。
“有为他娘,这到底咋回事啊?”“刚有外人在你不好说,如今都是自家人,你可不能瞒着。”
“我昨天来的时候,香香可还好好的呢。”
徐婶子没有回应,只绕过众人,招呼我和姥爷先进去。
当我们爷俩,抬着小棺材进大门时。
询问的声音,才终于停止。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后默不作声地,将三轮里的其他东西,帮着搬进了门。
我在此时,也终于见到了,今天刚刚离开人世的香香。
她静静地躺在小床上,没有一丝的死气。
仿佛下一秒钟,就能将眼睛睁开一样。
她眉间的一点红,令我心头一动。
这孩子分明就是,跟在徐婶子身边的那个婴灵。
我将姥爷拉到一旁,和他咬着耳朵。
没想到姥爷早就看了出来:“恩,我之前见过那孩子,刚在店里就看出来了。”
“不过这世间皆有因果,还是不要随意插手为好。”
我默默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姥爷的话。
他叫我少管闲事。
我耸了耸肩,跟着姥爷回到院中。
徐婶子自知,今天的事瞒不住了。
只得关上大门,和大伙说了实话。
她坐在长板凳上,拍着大腿哀叹:“咱们村谁不知道,我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他爹走了以后,我一个女人,苦熬了大半辈子,拉扯大这一儿一女。”
“我万万没想到,我这小女儿,今日竟能惹下这样的滔天大祸……”自打孙女降生后,徐婶子全家人,都欢喜得不得了。
徐婶子每日,变着花样地做饭。
就为了能让儿媳,早点恢复身体的元气。
孩子哭闹,她总是第一时间抱起。
生怕儿媳,落下月子病来。
小姑子徐枫儿,她本就和张宝珠走的近。
如今更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嫂子身边尽心照顾。
渴了递水饿了喂饭,可谓无微不至。
就在今天上午。
徐婶子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徐婶子琢磨,这样大的娃娃,不知会不会做梦。
竟在熟睡中,也能露出些许笑容。
娴静的时光被电话***打破。
打电话来的,是住在后街的柱子。
他放假回了家,想托徐婶子,给他介绍个姑娘。
见有生意上门,徐婶子将孩子交给闺女,起身便要出门。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枫儿,再晒会就抱回去,老在外面也不好。”
“回屋时候轻点,你嫂子还睡着呢。”
徐枫儿虽哑却不聋。
她听到亲娘的嘱咐,赶忙乖巧点头。
徐婶子这一去,便是一个来钟头。
回来一进院,就看到孙女独自躺在摇篮中。
本应陪着的徐枫儿,不知去了哪里。
“讨命的丫头,这么一会功夫,不好好看孩子上哪玩了。”
“回头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徐婶子边骂边抱起孙女,一上手就察觉出了不对。
“孩子脸上憋得青紫,眼看是没了气。”
“赶巧我家有为,今天回来早,我们赶紧去了镇里的卫生院。”
“可是……来不及了……”他们一行赶到医院。
医生进进出出,不一会就宣布了噩耗。
“大夫说,我们送去的晚了。”
“还说,是喉咙里卡了橘子瓣,才会窒息而亡。”
“当时院里没别人,可枫儿死活都不承认,这是她做的。”
“发生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可这丫头就是嘴硬,真是气死我了。”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教不好啊……”被提到的徐枫儿,此时正蹲在徐婶子身边。
她表情木木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手指,似是受到了惊吓。
对于母亲方才的话,徐枫儿没有给出丝毫反应。
徐婶子暗骂一声‘丧门星’。
伸出手指手,狠狠戳在女儿的太阳穴上:“你啊你啊,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母女两接触到的瞬间。
一直趴在徐婶子肩头的黑雾,突然躁动起来。
它裹着徐婶子的胳膊。
如一条黑蟒般,快速窜到了徐枫儿的头上。
一双婴孩的脚丫,自黑雾中伸出。
刚才还只能趴着的香香,只小半日功夫,便已能站立。
甚至还在徐枫儿的头顶上,又蹦又跳起来。
我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婴灵,成长的如此之快。
就在我思索之时。
正玩得开心的香香,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4.徐婶子才将手收回,她家的大门外,便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带头的张宝山,粗着嗓子骂骂咧咧地,将门拍得山响。
“姓徐的,大白天锁门干什么缺德事呢。”
“赶紧滚出来个喘气的,给老子把门打开。”
一直闷声不语的徐有为。
听到这声音,当下就白了脸。
他的这位大舅哥,不仅长得高还有一身膘。
往那一站就吓人的紧,着实不好惹。
徐有为片刻不敢耽误,小跑着过去拉开门栓。
张宝山瞪着圆眼,进门也不问青红皂白,朝着徐有为胸口便是一脚。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徐婶子反应过来时。
徐有为已呲牙咧嘴地趴在地上,‘哎呦’叫个不停。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
张宝珠的爸妈,已带着二十来号娘家人,呼呼啦啦地闯了进来。
徐婶子见状直觉大事不好。
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