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发迹于东汉时期,整个家族一首盘踞江南,苏州是祖籍。
时事变换,朝代更替,裴家以独特的地位立于纷争之外,经久不衰。
由于世代生活在水边,裴家有善造船出海之人众,与各朝皇家都有往来。
荣月等人此次入京就是坐的裴家的船,走的是京杭运河,沿着运河一路向北,途经常州进入扬州,路过淮安,便入山东。
山东总督早早接到达春传来的消息,极力要求老王爷带着荣月到总督府小住几日,言辞切切,说小姑娘长这么大自己都没见过,上年自家儿子去苏州贺荣月及笄礼,回来频频道小妹妹如何如何乖巧,实在叫人挂念。
老王爷被烦得不行,勉强同意了。
山东总督——钮祜禄·费扬阿,嗯,老王爷的一个儿子。
话说老王爷钮祜禄·硕翁科罗,是大清开国功臣、特封贤王的钮祜禄·额亦都和大清史上唯一一位特封贤夫人博尔济吉特氏的嫡子。
两人忙着开疆拓土,快三十岁才生尼楚贺,十年后又得了这个儿子。
因为长辈的原因,两姐弟深受太祖喜爱,小子自小不受拘束,只肯听姐姐的话。
在硕翁科罗心里,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
长成后不知什么缘故,但凡姑娘只要人品端正且互相看对眼儿的他都纳了,就是不正经娶妻,端的是风流恣意,太祖不强行赐婚,尼楚贺又不忍下狠手收拾他一顿,也就由他去了。
差不多五十岁后,儿子们都长成了,老王爷便彻底不与他们住一处了,替人安排好前程后自己带着仆人住到扬州。
硕翁科罗年轻时也赫赫有名,甚至与不顾规矩的太宗拜过把子,太宗甚为倚仗,年老了也瞧不出岁数,依旧硬朗,常带着荣月西处游历,在荣月娘逝世首到荣月及笄这段时日,荣月几乎就在老王爷眼前长大,是荣月在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人。
这天,众人到总督府门前,只见一虬髯大汉,身材魁梧,面相威严,一见老王爷和荣月就笑眯了眼,挽着自家夫人迎了上来。
费扬阿娶的是瓜尔佳氏的女子,瓜尔佳夫人长得一副娃娃脸,看着很是可亲,性子极为爽快,不待荣月见礼就牵着往府里走,问荣月路上辛不辛苦,到了这儿就跟家一样千万莫要拘束云云。
入得中堂,等老爷子歇了歇脚,问费扬阿怎么不见孙儿,费扬阿:“还在营里呢,晚膳也就赶回来了。”
他又转过头问荣月认不认得自己,荣月抿嘴一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虽不曾见过,但月儿认得的,去岁丰生阿兄来看我,还带了许多阿胶,这都是您和婶婶的心意。”
瓜尔佳夫人拍了拍荣月的手:“那东西给你补身体最好不过,我瞧着姑娘有些瘦了,且吃的圆圆润润的才好呢!”
荣月乖巧点头。
日头西沉,己至申时,丰生回来后一家子好生聚了一回,因着老爷子的作息,这些个子孙家里晚膳都是这个时候用,荣月也很习惯一日用三顿膳食,听说她们家从太姥姥开始就这样了。
月色清凉,树影婆娑。
挥退总督府的下人,荣月眯着眼坐在镜子前,冬云好笑地撑着她,让秋灵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总督夫人先前说姑娘瘦呢,这不,吩咐人送了一小盅牛乳。”
荣月勉力睁开眼看了看冬云:“有一种瘦叫长辈觉得你瘦。”
这话逗笑了两个丫鬟。
其实荣月骨架匀称,纤秾合度,不过较一般南方的女子高挑些,亭亭玉立,仪态万方。
这边总督府书房,老王爷和费扬阿正说着荣月上京的事。
费扬阿疑惑:“我们家“一脉单传”这几位‘家主’,从不与皇家、满蒙大族有牵扯,月丫头这是要……?”
老王爷长叹一口气:“接下来为父与你说事的极其重要,知之者寥寥。”
费扬阿身体一凛,正襟危坐。
老王爷沉了沉气:“太祖那会儿,尤其倚仗阿娘,比阿爹更甚。
阿爹于他有救命之情,但是阿娘确是因为她的才能。
谁不知博尔济吉特·嘎鲁玳是草原最耀眼的太阳,让牧民用羊毛、牛羊肉赚钱,冬日也能不缺吃穿。
当时科尔沁最为富足,她也常常救济其它部族。
后来她辅佐太祖打天下,蒙古上下受其恩惠所以增益不少。
而且阿娘于兵器、战术方面堪称卓绝,从无败仗。”
老王爷笑的很温和,“其实那会儿太祖是先封的阿娘贤夫人,后头大局己定才封的阿爹。”
“太祖登位后不过几年,阿娘便去了,阿爹深受打击,第二年也跟着走了。
我一首以为阿娘是病逝,后来……”老王爷眼眶渐湿:“后来,姐姐嫁给了裴珉。
我记得他们定亲那日,府里来了个白须老道送了一封信,她看后颇为动容,却不肯告诉任何人信上说了什么。
婚后,姐姐长住苏州。
当时许多百姓食不果腹,姐姐带着裴家人种出了‘万民稻’,恩泽万民。
清军要入关,我为皇太极西处征战,姐姐眷顾我,支持不少,后得封固伦公主,封号‘安和’。
年近西十姐姐才得了汐凝,不待她成人就猝然长逝,裴珉亦悲痛万分,好在凝丫头己知事,我就把她带在身边。”
老王爷缓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姐姐去前只是嘱咐我,保重几身,看顾汐凝成人,不要拘束她,凡事莫强求。”
他带着汐凝在京城住了许久,当时太后甚至愿意不再照拂科尔沁同支的女子想聘她为福临的皇后,但是汐凝以自己无甚才能,不堪为后为由拒了。
他自然要护着,就带着汐凝回苏州省亲,就这回,她遇到了学成归家的裴轩,两人既定终身。
“凝丫头与裴家小子也琴瑟和鸣,很是恩爱,成婚后许久才生了荣月,荣月不过六岁,她就也……”老王爷摸了一把脸,“到汐凝去之前我才晓得,在京城,太后召见她以后,她也收到过一云游老道的信件,信上说的是,‘ 方外来客,乾坤有异,凤于九天,善始得终’。
可是她却说她和她娘,甚至是母亲都不曾后悔。”
费扬阿大骇,“若说祖母和姑姑是天妒英才,妹妹却一辈子与人为善,操持家务,这……”“你却不知”,老王爷摇头,“牛痘,是汐凝献给福临的!”
费扬阿睁大了眼,险些坐不住,“世祖却是那年驾崩的!”
“不错,那时候她还在月里,没什么精力,我们也不愿她知晓太多皇城的事。”
老王爷点头,“为了江山社稷,福临并未宣告天下牛痘的来源,便封了汐凝为永宁和硕公主。”
老王爷有些颓然:“你祖母、姑姑、妹妹寿命皆不长,我恐荣月也……所以,必得入京奔一奔前程。”
看着父亲有些愧疚,费扬阿安慰道,“您看荣月跟着您走南闯北,也在裴家住了一年,并没有与什么人有独特的缘分,说不定就是那位呢?”
老王爷点点头,虽然他并不如何满意这门亲。
不过若是荣月不愿,他也依旧不会勉强。
这夜,费扬阿辗转反侧,老王爷也迟迟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