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娇女第1章 初见不是初见在线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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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子夜坐在堂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芸娘举着擀面杖追着言老爷满屋子乱跑。

“人家说涨租金你就涨?拉屎都没你这么干脆!”芸娘一副吊梢眉,两颗眼珠子恨不得蹦出来打人。言老爷在言子茗背后左躲右闪:“我有啥办法?难道让我这把老骨头跟人家京城首富杠去?!”

眼前这仨人,一个是言子夜她爹,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兄长,可言子夜怎么看都觉得陌生,跟硬凑出来的一样。

芸娘说,言子夜上个月从马上摔下来,醒后便啥也不记得了。

爹娘不记得,自己姓啥名啥不记得,猴年马月生辰八字没一个答得上来。张口第一句话是我在哪儿?第二句话是我的‘手鸡’在哪儿?大家都不知道‘手鸡’是个啥玩意,感觉这什么鸡的比命还重要。

芸娘抱着言子夜哭了一整夜,说自己这辈子命苦,钱没赚着,傻子倒是一个抱俩。

言子茗和言老爷相互指。说你呢,傻子说你。芸娘一个飞毛腿,一人一脚。

言子夜适应了一个月才勉强适应自己的身份。

隆庆八年出生,世代贫农,到言老爷这辈发了点小财,举家搬到京城做胭脂生意。有一个比自己年长两岁哥哥,一家四口虽不富裕,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言子夜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一摔咋能摔得这么干净。好像十几年的人生都是别人的,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想来想去,只觉得头疼,言子夜忍不住揉揉太阳穴。

“姑娘,该喝药了。”

丫头春芬走过来打断言子夜的思绪。

言子夜皱起眉头:“这药喝再多也没用,还不如整碗酒来。”春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姑娘,你可是滴酒不沾的人,怎么摔一跤还把酒瘾给摔出来了。”

言子夜指着自己:“我?滴酒不沾?”春芬点点头。

言子夜勾勾手指把春芬拽到身侧:“......我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姑娘以前是个吃饭只吃半碗,走路只走小碎步,说话跟小鸟一样温柔的人。”

“我现在不温柔?”

春芬瞥了一眼摁在自己手臂上的五根手指,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

言子夜把手放下来:“她......哦不,我之前有什么爱好吗?”

“做胭脂。”

春芬眉毛一挑:“姑娘做的胭脂就连宗亲王的小郡主都爱不释手。我们家就是靠姑娘的手艺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春芬突然紧张起来:“姑娘还记得怎么做胭脂吗?”

言子夜摇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春芬从椅子上弹起来。

院里打打闹闹的三个人被春芬的惊呼声惹得停住了手。

“春丫头喊啥喊,你是今天才知道小夜失忆的吗?”言老爷借着骂春芬的机会往屋里钻,芸娘走上前一把揪住言老爷的耳朵。

“姑娘说她不记得咋做胭脂了。”春芬愁眉苦脸,一副家里马上就要揭不开锅的表情。

言老爷和芸娘瞬间“冻”住了,惊恐地看着言子夜。言子茗翘起兰花指杵在眉心上:“完蛋,这个月要是交不出货咱家都要喝西北风。”

言子夜瞅了眼这偃旗息鼓的一家人,心想不就是做胭脂......很难吗?

——

春芬把言子夜带到闺房,拿出十几个奁盒。“喏,这些都是姑娘之前做的。”

言子夜吃了一惊,这些胭脂个个色泽饱满明丽透亮,红出了十七八种颜色。人才呐!言子夜随手沾了点胭脂抹在唇上,铜镜里的人立马就亮堂起来了。

“怪不得十里八乡的媒婆都争着给咱姑娘说媒,姑娘这张脸可真是比嫦娥还俊。啊!姑娘还记得林公子吗?”春芬一惊一乍,言子夜正要问林公子是谁,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小婿林如初来拜访子夜妹妹。”

芸娘扑腾到门口,打开门一个清俊书生立在眼前。

“芸姨。”书生笑了笑。

芸娘阴云密布的脸上陡然绽开了花:“来来来,快进来!怎么多日不见还生分?”边说边拉着书生往屋内走。言老爷白了芸娘一眼,背着手走到一边。

言子夜闻声从闺房里出来。

“子夜妹妹!”

书生疾步走到言子夜面前。

言子夜一愣,谁是你妹?言子茗用胳膊肘拱了她一把:“他是你未来的夫婿,别愣着,上。”

书生收住脚,理了理衣衫:“听说子夜妹妹从马上摔下来,没什么大碍吧?”

言子夜正要说话却被芸娘一把捂住嘴:“没什么大碍!我家丫头身体好得很!”说完兜着言子夜转了一圈,朝言子夜使了个眼色。

言老爷嘟囔了一句:“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芸娘清清嗓子,把言老爷的话盖过去。

林如初朝言老爷作揖:“小婿最近忙着考试,疏于来往,还请二老和子夜妹妹不要见怪。”

言子夜心想,倘若自己今天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躺在床上,这位林公子是不是连登门拜访都可以省了。

之后,芸娘又跟林如初寒暄一番。言子夜不说话,跟个菩萨似地坐在林如初旁边,一双眼睛把林如初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林如初知道言子夜在看他,说话滔滔不绝,把诸子百家都问候了个遍。

言老爷掏掏耳朵,实在忍不住打断林如初的话。

“小林呐,你言叔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你一会一个子曰,一会一个子云,我哪儿听得懂啊。倒不如咱说说你跟小夜的婚事,这亲都定了大半年,林府打算啥时候把事给办了?”

林如初顿了顿。

“言叔,小婿今日在来的路上偶然听闻绣坊街店铺租金涨价一事,好多店家都在撤铺子走人。小婿想,是不是应该等言叔把生意理顺,子夜妹妹身体痊愈,我们再择良日而定?”

好小子,居然拿言家的生意说事。言老爷被这话戳到心窝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言子茗装作去倒茶,芸姨尴尬地望向窗外。

“林如初,对吧?”

言子夜突然接起话梗,林如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读了几个书就臭显摆,老人家问个话拐弯抹角。孔子没教过你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吗?还是你听不懂人话,非要加个‘子曰’才能正常对话?”言子夜往椅背上一靠,整个空气都凝结。

言老爷咽了咽口水,言子茗的茶不自觉地倒在了手上。

“呃,子夜妹妹这么说......林某倒是无言以对。”刚刚还口若悬河的书生顷刻变得吞吞吐吐,张皇地站起身,朝言子夜鞠了个大躬:“妹妹教训得是,林某这就回去反省,改日......改日再来看妹妹。”

“慢走,不送。”

言子夜朝林如初挥挥手,扭头就回闺房,撇下言家一家老小和林如初大眼瞪小眼,四脸懵逼。

芸娘追到门口,想说些挽回的话,但林如初没有给她机会,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就走了。

言老爷和言子茗扒在言子夜房间门口。

“闺女,长本事了!”言老爷竖起一个大拇指,言子茗挑了挑眉毛表示赞同。芸娘走过来,叭叭给了言老爷和言子茗后脑勺两下。

“长本事?骂人的本事?好好一门亲事被你给搅黄了。你说你......”芸娘脸皱成一团,看在言子夜大病初愈的模样不好发作,只好转头来又给言老爷和言子茗两巴掌。

“一两句话就能搅黄,这个亲不要也罢。”言子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要?!林公子人家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明年参加会试说不定还能中状元。你做状元娘子有什么不好?士农工商,咱家连跳三级,人家烧高香都来不及,你竟然说不要就不要?!”

芸娘越说越来气。言子茗连忙上去敬茶。

“娘,林如初为人慎重,断然不会因为小妹一两句话就退婚。他今儿个来,一是为了看看子夜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二是担心咱家生意日后拖他后腿,看咱们有没有应对之策。你也知道,人家中状元咱就是攀高枝,关键是人家凭啥要让你攀。自己一穷二白的,也难怪林家拖拉着不想结这门亲。”

“那你说,我们该咋办?”芸娘听得蔫气,茶到嘴边又放了下去。

“这样,我再去找福伯谈谈租金的事。咱私下没少给过他钱,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言子茗朝言子夜努努下巴,“下午跟哥哥出去散散心,别老搁在家里惹娘生气。”

言子夜听到要出门,内心立马雀跃起来。

——

言子茗本以为妹妹一个月没出门,见啥都新鲜。怎料言子夜走在街上,时而冥思苦想,时而一脸狐疑。

“咋了,还在为林如初的事烦心?”言子茗凑到言子夜身边。

“谁为他烦心?那人一看就是个势利眼,小词一套一套的,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八百个心眼都在为自己着想。我以前怎么会看上这种人?”言子夜顺手拿起街边一个发簪插在自己头发里:“好看吗?”

言子茗看着妹妹脸上小女孩的表情,心里总算宽慰了些。

“你以前对林如初简直爱得不行,非他不嫁。我跟咱爹都觉得你鬼迷心窍了,只有娘跟你一起发疯。不过那小子生得俊,肚子里又有点墨水,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喜欢他也没毛病。”

“什么叫没见过世面?咱家不是做生意吗,还能没见过世面?”

“士农工商,娘怕你沾了商人的习气不好嫁人,所以从小就不让你碰生意上的事。你呢,刚好又是个文静的主,喜欢摆弄胭脂花草什么的。林如初那小子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还是你拿自个儿卖胭脂的钱供他读书,结果卖着卖着还卖出了名堂,咱家也托你的福,从乡下搬到京城。”

“看来我挺厉害的嘛!”言子夜对自己以前的人设甚是满意。

“厉害,当然厉害!您可是我家的聚财童子。”言子茗拍拍妹妹的小脑袋。

“不过自从你磕着脑袋,咱家财运受了点损。说也奇怪,霍家好几年都没涨过租,最近涨租还是霍三公子的主意。这位爷从小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居然心血来潮管上家族生意?难不成也跟你一样磕着脑袋,打通任督二脉了?”言子茗一路嘻嘻哈哈,言子夜跟看***一样看他。

兄妹俩聊着聊着,来到了言记胭脂铺。

偌大一条绣坊街门可罗雀,七零八落的铺子不是在拆就是在搬。

言子茗随手拦下一个搬铺子的男人问,男人说霍三公子给了每家五十两银子,让大家这个月内搬走。

“霍家不做铺子生意了?”

“人家觉得咱们小商小户成不了气候,准备收回去重新打造一条街肆。”男人把箱子往马上一搬,马蹄子蹬了两下,言子茗下意识把妹妹扯到身后。

“言子茗——”

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来得正好,把新的店铺契约签一下。”白胡子老头掏出一页纸,用朱笔给金额处打上圈。

轻飘飘的纸落在言子茗手里就是沉甸甸的钱。言子茗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福伯啊,您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友好合作的份上,把这个四改成三?”言子茗指了指金额。

“你小子还跟我讨价还价?!霍三公子本来想让你们直接搬走的,是我好说歹说才把铺子留下来。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在这寸进尺?”

老头个子不高,脚尖倒掂得比谁都高。转头看到言子夜,脸上蹦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哟,言姑娘身子都好了吧?听说你受伤,可把福伯心疼坏了。”

老头绕到言子夜面前,伸手就想摸她脸。言子夜打开福伯的手,眼睛瞪得鼓鼓的。言子茗怕妹妹又要发疯,立即挡在她跟前。“她脑子还没完全恢复,福伯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言子茗干笑两声。言子夜撇开言子茗,独自一人走进胭脂铺。

放眼望去,一丈见方的小铺子摆了不少东西。

店伙计没注意有人进来,还靠在椅背上打盹。言子夜敲了敲桌面,那人才懵懵懂懂醒过来。

“把账本拿给我瞧瞧。”

伙计翻出一个皱巴巴的账本递到言子夜手里,言子夜看到里面的内容皱起眉头。鬼画桃符,惨不忍睹!言子夜放下账本问:“这个月卖得怎么样?”

伙计打了个哈欠:“五批货只卖了一批,还有四批压在库房卖不出去。”

“为啥?不是说咱家的胭脂连小郡主都喜欢吗?”

伙计挠挠头:“姑娘,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这个月霍家清理铺子,绣坊街的生意本就少了许多。姑娘的胭脂又没出新货,旧货被李记胭脂铺抄了去。人家铺子大,地段又好,抢了咱不少客。不瞒您说,小的今天坐这一天,您是第一个走进铺子的人。”

言子夜继续翻账本,店伙计的目光慢慢往外移。“霍、霍三公子!”伙计的声音有些颤抖,言子夜转过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了门外光线。

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炸出一声惊雷,言子夜手一抖账本掉在地上。

那张脸!

言子夜的眼前闪过一个画面——自己从高处坠落,那张脸就在自己面前!

好熟悉!

言子夜的心突然揪起一阵剧痛,腿脚发软,不禁扶着货架跪了下去。

“初次见面,姑娘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冷漠的声音把言子夜拉回现实,言子夜浑身一激灵,下一秒就被言子茗提着胳膊从地上逮起来。“霍三公子见谅,小妹上个月从马上摔下来,腿脚还不大利索。”言子茗赔笑。霍三公子眼睛死死地盯着言子夜。

言子夜甩开言子茗的手,一会儿说人家脑子不好使,一会说人家腿脚不利索,敢情是自己人不要面子。言子夜气呼呼地掸开身上的灰尘。

“哦?原来撞我的人是你。”

霍三公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言子夜和言子茗同时抬头。

言子夜出事当天,言子茗和言老爷在铺里,芸娘在家,他们都不知道言子夜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街坊领居只说被发现言子夜时,姑娘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原来肇事逃逸的人是你!”言子夜怒气冲冲地指着霍三公子。

“我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你朝我冲过来,咱俩到底谁肇事?”

言子夜一时语塞。

霍公子环视四周:“生意惨淡成这样还不如不做。从今天起,言记胭脂铺的租契收回,限你们三天之内搬走,搬迁费就当撞我的赔款好了。还有,这个月的租金月底结清,晚一天利息加倍。”说罢,拿出福伯手里的租契当着言家兄妹的面撕成两半。

言子夜正欲张口骂人,被言子茗拦住。

“哥!”

“别惹,咱惹不起。”言子茗嘴巴微张,一句话飘进言子夜的耳朵里。言子夜气不打一处,只好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三天之后我派人来查,若还剩下什么东西,甭管是啥统统扔掉。听明白了吗?”

福伯吃了苍蝇似地点点头。

霍三公子最后瞥一眼言子夜,头也不回地离开胭脂铺。言子夜望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背影,思绪飞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