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知道了爹爹!”
话虽这么说,小孩子奔跑的速度可一点没慢下来,他从马车上下来像刚睁开眼睛的雏鸟,哪儿哪儿都觉得新鲜,路上有杂耍在表演,平安逮着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无法,柳君归只好给 了些银两,牵着平安的手沿着街口走向军队驻地。
快到将军府时平安眼尖,看见了在门口等着的叶知晚,大声喊了一声‘叶哥!
’便急急忙忙跑过去,叶知晚听说柳君归父子要来,早早便在门口等着接人。
“小崽子,几日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平安被他抛高,之后又跌回来,小孩子十分开心,笑的见牙不见眼。
“想啦!
叶哥上次带来的糖好吃,还有吗?”
叶知晚刮刮平安的鼻子,埋怨他想糖不想人,复而首起腰看了眼朝他走过来的柳君归,忍不住调笑道;“怎么这次想着让平安出来了?”
“怕闷坏了,出来透透气。”
柳君归牵着儿子的手,给他理理衣襟,才缓缓开口。
“你们赶得巧,这几日洛阳城有灯会,晚上会很热闹的。”
洛阳灯会两年一次,在这个特殊日子里百姓们借以各种各样的灯饰来寄托或喜或悲的相思。
光荣战死的将士,远离家眷的军人,每一个鲜活的灵魂经由不灭灯火漂流八方浪荡人间西海,生者长缅怀,逝者当安息。
柳君归沉了眼,嗯一声抬头看了看,没见李返开口问道“李将军人在何处?
武器我己命人送去了军营,他看看才好。”
“他一早去了大营里,现在也快回来了,你送过来的东西没有差的,若不是藏剑忙于其他军队的武器锻造,也不必麻烦你了。”
柳君归没说什么,时下战局紧张,江湖上武器锻造世家也就数藏剑和霸刀最为出众,藏剑的兵器多用于南方战事,而霸刀主要和北方交涉,这次天策军临时驻扎洛阳,南方多战乱,一路危机颇多,故此才找了他来铸造兵器。
“你瞧我这记性,李返说过今日好像要宴请薛将军,你要一起来吗?
不过舟车劳顿,先休息休息吧。”
“薛将军?”
洛阳数月前进驻的是天策府的人,为首将军李返,而如今忽然多出来个薛姓将军,柳君归一时不明所以。
而叶知晚接下来的话,则让他有些惊异,今日太阳颇大,柳君归站在原地,却觉得周身披了一层寒凉。
“对,预计洛阳战局紧张,朝廷派了一支苍云军队过来,这个薛将军,就是他们头儿。”
叶知晚小心的盯着他的表情,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对的话,柳君归当年事他知晓大半,自然明白这个总爱逞强的人死穴为何,见他脸色发生变化终还是叹了口气。
“君归,那么久的事,不要再想着了。
平安还小,你的路很长。”
“我明白。”
柳君归低下头,看见平安抱着他的腿,一双***的眼睛里也满是担忧,山河不安之下人人自危,而身边还有个未长大的小生命将他记挂,不免心中一暖。
“好了,李返的住处军队可自由进入,不方便,我给你们另找了个住处,平安,来!
叶哥我带你去买糖!”
小孩儿一蹦三尺高,跟着叶知晚很快就跑没影了。
叶知晚给他们找的地方是城中一家酒楼,平日住些来往商客,也乐的清净。
柳君归收拾好了屋子平安正好从集市中回来,嘴里叼了一块酥糖,怀里抱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吃食。
叶知晚与他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李返住处,见他还未归来便着手张罗酒菜,不消片刻,李返便带着薛衍进了门。
第一天见面时的玄甲没有穿在身上,薛衍换了件普通的黑衣,越发衬的身姿高挺,那眼神尖锐的很,扫过来透了些戾气,偏整个人痞性轻佻,言辞也不像一身正气的将军。
酒过三巡李返送他出门,见薛衍要走还是喊住了他。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几日是洛阳灯会,全城皆在过节,这种时候易滋生事端,守卫加强了一倍不止,但李返觉得仍是不够,和全城百姓的安全相比,他不介意向这个才认识了数日的苍云将军表示请求,希望他也能加入看护的工作。
“你我各不相通,我本无意劳烦你,可眼下情况特殊,还望薛将军答应我这个无理的要求。”
薛衍没说话也没表态,盯着河对岸那条新抽的嫩柳出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轻笑道;“严重了,这是分内事,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的。”
薛衍皮相生的好,说话也没那么多礼节,又如江湖侠客一般无束,他来的第二日己经有不少姑娘向李返打听他的情况,李返原以为自己面对这么一个人还得多费些口舌,没成想竟如此轻松。
他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重新打量起薛衍,想到探子那日传过来墨迹未干的信笺,三三两两的,拼凑不出一个人往生。
他只知薛衍是在西年前继任苍云统帅的,至此之后苍云军队勇猛无比无一败绩,雁门更如金铁玄石,狼牙强攻半年之久,竟连关外的城墙都没有碰到,如此种种,可见一般。
有趣的是也在西年之前,苍云与狼牙军队曾有过一次不见厮杀的交锋,这件事在当时轰动颇烈,几乎半个大唐略有耳闻,数万将士一夜之间死于非命,有的还在睡梦中便被人抹了脖子,那晚雁门城门大开,无数的狼牙军队侵入,将广褒雪原变成烧红的烙铁,烫在疆土的根脉之中。
苍云当年的统帅名为薛凯,为了不让更多人牺牲,只留下一小支部队死守门关,其余军队撤回关内,传闻他当时和一个编队的玄甲精兵护在城墙外,兵戈拼杀,最后任由万箭穿心。
这件事传到江湖上己经衍生了数不清的版本,李返也是最近才得知,薛衍西年前,就己经隶属了苍云的队籍,且和永垂的统帅薛凯巧是义结金兰。
他面上表现的稳稳当当,将内心的惊骇压了下去。
都说这人间最不缺故事,任谁都有酒中飘来的过往,江河湖海浩瀚,来时霜天霁月,去时义字当头,乱世出英雄,乱世的背后,不乏性情儿女。
薛衍背朝他挥了挥手,信步朝前方走去。
隔日夜晚来的很快。
平安换好一身新衣裳跟叶知晚出门时最后问了一遍安坐在窗前喝茶的柳君归。
“爹爹,你真不去玩吗?”
“不了,我清静一会,你跟着知晚去吧。”
叶知晚一把抱住平安往外扯。
他昨儿特地给平安做了一盏千叶银杏灯,用二少爷自己的话说就是挂在藏剑山庄门口连断桥都能照的透亮的绝世明灯,他今天非得让平安看看,这一整个洛阳城里,还有谁的灯能比他的千叶银杏亮。
“赶紧走赶紧走,一会儿晚了就看不上了,你爹爹不喜欢人多,咱们自己去玩。”
“爹爹!
我回来给你带东西吃!”
柳君归一句叮嘱还未说出口门就被叶知晚关上了,他想嘱咐平安跟紧些,洛阳是主城,而他一个小孩子刚出山庄又不识路,万一跑丢了,叶知晚根本无从找起。
不过转念一想叶知晚在平安的事上还没出过漏子,且平安头脑还算灵活,思来想去,他也就不管了。
许是近几日有些累,从刚才起就有些头痛和心绪不宁。
叶知晚挑的房间通透而且位置不错,开了窗能看到大半个洛阳街景,正值灯会,夜色和火光交织,勾勒出梦境似的迷幻蜃像,不知如此喧嚷繁华的氛围中,又有几家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哀痛里。
万事总有阴阳两极, 任谁都不可能一辈子众星捧月,落差转变下,只盼着能讨些星光余晖,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柳君归实在累极,脑袋一歪,趴在桌沿上竟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