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基地从一九五七年建设直到一九六三年才全部建成,并取名C院,是个院级单位,受某部管辖。
这个C院规模很大,下辖有几个研究所,如雷达研究所、火控研究所等,还有两个生产厂,一个是C院辖区内阳光机械厂,另一个却是在远离C院的四十里地之外的老北京城东北角的一个地方。这个工厂是日本侵略中国占领北平时期日本人建的兵工厂,解放后改归人民政府管理。当C院建成后,便将这个工厂交给C院作为生产单位,并取名国东机械厂。
C院院长叫顾镇江,是个老革命,五五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由于他参加革命前受过良好的大学教育,解放后国家建设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就将他调离军队,来到C院主持建设和生产工作。但令顾镇江没有想到的是他在C院一干就干了三十多年。
时间到了一九七八年夏天,这天下午顾镇江顾院长正拉开黑色轿车车门准备回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老顾呀,你等等我,我有事问问你。”这声音是上海人说普通话的声音,顾院长一听就知道是C院最著名的科学家卢鸿雁卢总设计师,便说:“卢总呀,下班时间了,你坐我的车有事路上说。”卢鸿雁听了也不客气就一同进了车,坐进车里顾院长道:“卢总呀,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卢鸿雁侧过脸看了顾院长一眼然后道:“杨健业杨师傅出事故了.....。”顾院长听了一愣,不等卢鸿雁把话说完就说:“杨师傅会出什么事故?”他说着睁大了眼有些诧异地转过脸看着卢鸿雁。卢鸿雁见顾院长这样看着她,显然顾院长并不知道杨健业师傅出事故的事情。于是道:“杨师傅在单位被一百公斤的配重砸死了。我是听国东机械厂总工程师郭敬函来院里开技术研讨会,会后对我讲的。“顾院长一听,这回真的惊到了,他嘴巴张了两下半晌才道:”太可惜了,怎么偏偏砸到杨师傅身上呢?他可是咱院的宝贝啊!“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卢鸿雁见他难过的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道:“谁听到杨师傅人死了不可惜呀,他可是少有的人才啊。我当时听到杨师傅被砸死和你一样吃惊。”
顾院长沉默了好一阵子道:“卢总呀这是哪天发生的事情,我要参加他的告别仪式,一定要送他一程。”卢鸿雁说:“十天前的事情,想想杨师傅我心里也很难过,后天是杨师傅的告别仪式,我也是要去的。”两人说着,司机已将轿车开进C院职工宿舍区,穿过道路两旁的一排排职工宿舍在一座两层灰色砖瓦小楼前停了下来。这两层小楼当初设计建造时,本来国家是为顾镇江顾院长按他的少将级别为他配置的,但顾院长认为卢鸿雁作为C院总设计师对国家贡献极大便主动提出将一幢别墅划作两家,自己住一半,另一半让给卢鸿雁一家,他的这个建议经顾院长多次向上级要求,最终上级主管部门无奈地答应了,不过顾院长家居住的面积比卢鸿雁家的居住面积要大些,顾院长家大概占五分之三,卢鸿雁家占五分之二,而两家住房之间仅隔着一堵一米五高的矮墙。
卢鸿雁在门前下了车,司机便将车开进了顾院长的院子里。顾院长坐在车里好一阵子才下来,他因杨师傅的突然离世心里尤其的难过。他走下车推开家门,客厅里见小女儿顾平正在窗前弹古琴,夫人陈菊敏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夫人见他进来,脸色很难看,便下意识地道:“老顾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啦?”顾院长听了并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你把黑纱和我那件黑色短袖衫找出来,我后天参加一个告别仪式。夫人听完疑惑了一会儿道:”老顾,是哪位首长或是领导干部去世了?我怎么不知道。”顾院长听了稳了稳情绪道:“不是什么领导,就是一位工人师傅。”夫人陈菊敏一听竟是一位普通工人师傅便微皱了下眉头道:“给一个普通工人去开追悼会也用你一个大院长去呀?”夫人的这句话一出口引起了顾院长极大的不满,便没好气地道:“工人师傅怎么了,毛主席官大不大?张思德一个普通战士,他的追悼会毛主席都亲自参加的。”说到这里顾院长似乎气更大了,便接着说道:“你呀就是封建等级观念,资产阶级那种看不起广大劳动人民的思想一直就没有改造过来。”说着又补充:“亏你也是解放战争时期追求进步的老革命!”说完从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夫人见顾院长一进门就不喘好气便委屈地道:“好好,我思想落后,我革命不彻底总行了吧。”说着站起身来道:“我去帮你找那黑纱和那件黑色短袖衫去。“说完就向二楼楼梯走去。
小女顾平见父母为了一个普通工人师傅起争执,心里也对爸爸的表现感到奇怪。见妈妈上了楼,便放下弹琴对父亲道:“爸,您也别怪我妈,您哪次参加追悼会不是什么首长呀,什么大教授呀,工程师啊等等,可从来没听您说过会去参加一个普通工人师傅追悼会。”父亲自进家门就与母亲争执,还没有坐下来,现在他刚要坐下,见小女这样说,便转过身来回答道:“你也和你妈一个腔调。”说着瞧向那张古琴,然后道:“我一直没讲过这张古琴的来历,你可知道这古琴是谁做的?”顾平一听不由得一愣:“爸,这古琴难道不是您为我买的吗?”“不是买的,是一个姓杨的师傅,噢,也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亲手做的送给你的。”说到这父亲顿了一下接着道:“杨师傅心灵手巧非常的聪明,你卢妈妈何等了不起的人物呀,那一提起杨师傅都佩服的伸大拇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