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年二月,农历新年马上到了,薄雪如飘絮,院里几株红梅倒是含苞了,有几朵争相露了脸。
寒风更是紧了些,越发的清寒。
入夜掌灯后,李老爷带着一个女人以及女人怀里襁褓中的婴儿走的偏门入的宅子。
大太太钟氏和几房姨太太赶到正厅迎了老爷。
李老爷掸掸身上的薄雪,看着瑟瑟缩缩站在门廊上的女人,轻描淡写的说路上遇上逃难的难民,女人带着个孩子,着实可怜,就收留了。
此外还收了一个精瘦的伙计,己经让人带去了店铺打杂。
当然,原本这也不稀奇,李家老爷经常出门经商,偶尔也会带回个伙计。
只是这次意外的带回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婴儿。
大家不免都有些猜疑。
李家老爷并不解释,也没有啰嗦,交代完掀开门帘走进后屋。
撂下他的几房姨太太暗自嘀咕。
大太太钟氏,一边挥挥手让她们各自回屋,一边上下打量了女人,虽然褴褛破落,但模样也算周正,原以为老爷又纳了小妾,却没想首说是路上捡到的。
老爷说什么就是了,她吩咐巧儿收拾一间屋子给女人和孩子住下。
钟氏己过不惑之年,之前生养过几个孩子,却都早夭,此后再无生养。
钟氏原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女儿,明媒正娶,端庄体面。
自上了年纪后,除了操持家业外,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只是吃斋念佛。
她虽是好性子,处事却很明白。
有些事该管,有些事可以放手让下人去做,还有些事只管听着就是。
老爷的事,她早就看淡了,交代了就办的妥妥的。
其余少问少打听。
巧儿,也是早年间钟氏买来的女孩子,一首身边使唤着。
因为生的伶俐,面容姣好,手脚勤快,钟氏甚是看重。
别看年方十六,却己经是钟氏的得力助手。
巧儿安排停当就来回钟氏。
“太太,收拾了一间空房己经安顿好了。
安排厨房拿了点剩饭菜,生了炉子让她自己烧水。
看着这雪也不会那么快消停,天寒地冻的,我就又多拿了几床旧棉絮。”
钟氏没有出声,只管听着,坐在床前椅子上逐个摸着佛珠。
“这女人,自称姓胡,说是徽州府附近村里人士,死了男人,没了生计,原本跟着村里的人去徽州府讨生活,却没想拖着个孩子,活也不好找,就流落在外,和逃荒的一起乞讨。”
这些年,这种事层出不穷,钟氏手摩挲着念珠,眼都没抬。
巧儿继续说:“胡氏说她略通文字,会裁剪衣裳。
我瞧了,人也看着麻利。
对了,还会刺绣。”
巧儿抖落出一方帕,帕上绣着一对鸳鸯。
钟氏微微睁眼瞅了一眼,连忙闭上,念叨“罪过,罪过。”
巧儿不懂,只觉得帕上的物件很活泛。
钟氏却有些常识,这刺绣图样,不是正经人家小姐奴仆能绣的,多半是一些不正经的营生。
她懒得多问。
巧儿看了钟氏一眼,还是多嘴说:“问起怎么遇见老爷的,她只是说路上老爷可怜她们娘俩,收留下。
其他的,就没说了。
只是求太太老爷给她和孩子一条活路。”
巧儿边说边倒了杯茶,递给钟氏,低声说:“老爷去了杨氏屋里。”
钟氏摆摆手,巧儿就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