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着八岁时,每逢夜色,便开始做一场梦。
梦里是一条血路,也许叫他古战场更为合适。梦里血染泥土,断壁残垣,尸横遍野。无数骨骷发出莹莹绿光,似在盯着许着。
奇特之处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随处可见,开着大片赤红的鸢尾花。
鸢尾花开在断壁处,在尸体旁,在这血染万里的土地上。
鲜红的花,一簇簇一片片,似有风吹来,摇曳,媚娆。
许着常常在这条路上奔逃,她总是边逃边哭,在梦里,她找不到归家的路。
许着很怕。
她怕莹莹绿光的骨骷,怕那些残肢断臂。
许着总感觉下一秒,那些骨骷会桀桀起身围攻她,嘲弄她,撕咬她。
她总边跑边用手臂擦眼泪,擦来擦去,也没有她没有擦掉眼泪。反而许着的手臂上脸上都染满血色。
许着更怕了。但她逃不掉。
这梦如影随形,陪她年年月月日日。
在她的梦里,骨头里,血液里。
啃噬她,吞灭她。
认识张春肆的那年,许着二十,张春肆十七。
大盛国黄河域发生大规模瘟疫。按律封门闭户。出入许令。
因是年气,各家各户屯粮算丰。各类肉味果蔬也不少。甚少有值得操心事。老百姓的日子也还算安稳。
因不能出门,于是各色交友网站游戏app如雨后春笋般频频崛起。
许着有时候会想,人果然是群居动物。想方设法也要交际。
认识张春肆那天是2月14,情人节。
许着在一个挂着某出名网游的关联app上开着房间。
正好和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朋友痞坏正在说着玩闹话。
认识痞坏的原因,是前几天许着打游戏,和痞坏还有另几个人组队。
许着和几人打的还算开心,游戏结束后便和几人加了好友。
他们偶尔一起打游戏或说些闲话。
那天许着和痞坏互相攻击着,为什么在情人节,这个空气中都透着粉红泡泡的日子里。彼此是怎么寡成单身狗的。
说到生气处痞坏怒走。
痞坏刚走,许着拿起《人体素描》正准备看。突然耳机里传来,羞涩又带点疏离的青年音在打招呼。
“你好”
是张春肆。
张春肆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许着对张春肆的声音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安心的感觉。
这样的熟悉和安心感,是许着对着别人从来没有的感觉。
许着有些好奇。
带着这样的好奇。
许着和张春肆,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可是两人总归陌生,说的话也是不温不火的客套话。
热闹起来的时候,是痞坏又进来,看着张春肆,痞坏开起许着玩笑,说许着没人要,要把许着和张春肆凑一对。
痞坏是那种爽朗又带点痞气的人。
张春肆总是害羞又强装镇定的回着痞坏的话。
但是明显不是痞坏的对手。
听着略显害羞的声音,许着微微一笑,真是害羞的小家伙啊。
这样的张春肆让许着起了保护欲。
和张春肆一起调侃着痞坏。
张春肆和许着,似乎有着天生的默契。
他们在言语间打着配合。
痞坏气的跳脚,怒走。
痞坏怒走后。
许着感觉,在屏幕的那一方,在千里之外,有个男孩微微抬起羞涩的脸和她相视一笑。
春日微雨中,雨丝总是悄无声息的飘落着,无声无息的透着春草的清新。
缠缠绵绵像情丝,挠的人心痒难耐。
在那次和张春肆打完配合调侃走痞坏后。
张春肆开始日日夜夜挂在许着的房间。
许着很忙,因许着十六岁时便一边上课一边在休息的时候跟在父亲身边学做生意。
虽是放假,又遇瘟疫,许着还是很忙。
张春肆却好像并不在乎许着是否有时间理他。
张春肆总爱自言自语的或说话或唱歌。
张春肆有自己的快乐。
在许着看书,画画,学习,工作,睡着,睡醒的所有时间里。
耳机里张春肆自言自语的说话声音和张春肆唱歌的声音。
许着有时候听着张春肆的自言自语,心想,真是个孤单的小孩啊。
当然,在忙碌的间隙里,许着偶尔会和张春肆说话。
说些无关着边的琐碎事。
更多的时候,在许着空闲的时候。
他们好像有天生的默契,互相打配合,一起调侃着后来进入这个房间的人。
人们总说细节打动人,对吹毛求疵的仙女座许着来说更是。
张春肆第一次让许着心有悸动,是有一次许着问张春肆可否会打游戏。
张春肆说会的,打的不算好。
许着说没事,消遣而已。
张春肆说,我闭一下麦哦,王者启动的声音很大,会吓到你。
就这一刻,在这一刻。
许着突然心动了一下。
许着没谈过恋爱。
她不明白这种让人眼睛想亮晶晶的情绪是怎么突然而至的。
她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压下所有情绪。和张春肆玩了起来。
玩了五局游戏,输了五局游戏。
第一局。
许着想,刚上游戏没手感。
第二局。
许着想,下局就好了。
第三局。
许着咬牙切齿的想,没事,他声音好听。
第四局。
果然好看的男人多数是花瓶。
第五局。
许着想,这大概是爱吧。
可能是这次的印象深刻。留下了后遗症。让许着再也不想和张春肆打游戏。
哈哈哈…
第二日。
因春日雨水多,许着感冒了。
晚上。
许着头痛的怎么都睡不着。
张春肆说:“我哄你睡觉吧,你要听我唱歌吗?”
“你会讲故事吗?我想听故事”
“没讲过,我可以试试”
“在海的那一边…”张春肆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
那晚,是第一次许着没有在梦魇中醒来。
第二天,许着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多日的阴雨绵绵终于散去,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后又变成雨打青草的味道,在日光照耀的日子里,香的人清醒又沉迷。
许着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微微发起呆来。
她想起从她八岁开始便一直出现在她梦里的场景,想起昨晚香甜的睡眠。许着的心微微动了起来。
许着想试试,张春肆的声音对于她,是否如她想的那般。
能治疗她的梦魇。
顿时许着戏嘘心起。
正发呆的许着听到咚的一声。
是张春肆上线了。
“着着早上好呀”在和许着的这几天的相处中,张春肆已经自然的从“许着”过渡到“着着”
“早呀,张春肆,你谈恋爱吗?”
“和谁谈?”张春肆刚睡醒后低沉又迷茫的声音响起。
“和我谈”许着紧张的说着。
“我不网恋”张春肆的声音又清醒了一点。
“嗯,那好吧”虽然然许着嘴上这样说着。
心里却想,能让我听着声音不做噩梦的男人。想逃,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