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咬人了,咬的是他金主本主
纪霖安紧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眼前世界光怪陆离,心脏被不断攥紧,尖锐的疼痛逼得他胸口起伏,呼吸紊乱。
随着一道光影不断放大,刺得双目酸痛难忍,他像是突然被抛下万丈深渊,寒风几乎穿透他的身体,首至一道冷冽的气息猛然逼近将他拽住,周围一切瞬间才有了实感。
口腔被手指强硬闯入,指腹指甲刮着他的舌面,两边脸颊也被掐得生疼。
纪霖安不舒服地挣扎,下意识要将外来物推出去,结果尝到了苦涩又熟悉的味道。
“含住。”
耳边及时响起一道嗓音,纪霖安冷汗淋漓地配合放松牙关,跟那粗糙的指腹磕碰了好几下,才顺利将药压在舌下。
药效很快发作,胸口的灼烧感开始减轻,等他缓过神时,扶着他肩膀的手一松,纪霖安当即就往旁边无力歪倒。
“坐好。”
那道嗓音又响起,轻扶了下他肩膀,衣料摩挲的声音近在耳边。
纪霖安颤着手循声去抓,先是碰到冰凉的袖扣,然后才赶在对方彻底远离之前,揪住了袖口处的布料。
“没力……”纪霖安歪着身子靠在床头,缓缓睁开眼,“坐不好。”
他抬眼去看声音发出的方向,视野里只映入模糊的轮廓。
纪霖安看不清眼前人,但并不妨碍他开口控诉,“脸疼……”空气在这一刻静默了几秒,随后只留下一句,“医生来了。”
那股冷冽的气息便彻底远离了他。
纪霖安看着不断缩小的影子,头脑昏昏沉沉,唇上嘴里还残留着被强行闯入磨过的触感,伴随药物的苦涩,难受得他首皱眉头。
很快,地毯上响起沉闷杂乱的脚步声,眼前又多了几道模糊的身影。
跟医生简单一问一答之后,纪霖安就闭眼靠坐在床上,任由他们摆弄。
微卷的过肩长发被轻拂到一边,冰凉的听诊器贴在胸口,宽松的衣袖也被推至手臂处,里面缠绕着的红色丝带就这么毫无预兆暴露在所有人眼底。
柔软艳红的布料衬着他肤色白得晃眼,修长漂亮的手搭在深色的被子上,手背青筋微微凸起,莫名透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旖旎。
浴室里水声隐隐响起,再看纪霖安脸上红色显眼的几道指印,医生推了推眼镜,开口的话不由变得迟疑,“这个丝带……能拆吗?”
纪霖安睁开眼,在模糊的视野中,摸到了手腕内侧绑着的精巧蝴蝶结。
拍卖会所有规定,贵重物品必须由买家本人拆开,验收,谁都不能代理。
而刚被售出的纪霖安并没有一点身为贵重物品的觉悟,摸索着蝴蝶结丝带的末端,一扯,推开,露出清瘦的手腕,“好了。”
医生伸手过去给他把脉,各种仪器也通通用上,在这漫长的诊断过程里,那道被门隔开的水流声持续不断。
纪霖安抿了下唇,忍受身体不适,慢吞吞开始回想,刚才好像咬了别人一口。
如果他没记错那道声音,咬的还是他金主本主。
拍卖会所会收集顾客喜好忌讳,而如今位高权重的沈家家主沈承锋,就有人尽皆知的一点:极度不喜任何人靠近、触碰他。
经过刚刚短暂的相处,再听那道流水声,纪霖安算是亲身证实这人跟传闻说的一样,是个严重洁癖。
唉,才刚被买回来就踩了金主的雷区,等那道水声停止的时候,会不会也是他被丢出大门的时候?
纪霖安垂着眼,手指圈着腕间拆散的红丝带缠绕着玩。
嗯,身为贵重物品,还擅自把自己拆了,罪加一等。
沈承锋……会不会把他丢出去?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顶着风尖浪口把他买回来?
明明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除了在过年时互送新年礼物,维持明面上的友谊关系,其余时间几乎没碰过面;因为纪霖安很少出席公共场合,再加上沈纪两家在父亲那一辈就没能交好,家族之间利益牵扯很少,就更是没有交集。
他们上一次坐一起吃饭,还是在纪霖安九岁那年。
一场分了大人桌跟小孩桌的饭局里,十八岁的沈承锋被作为孩子们的学习榜样,安排在小孩桌,坐在了纪霖安旁边。
也是那场饭局,纪霖安闯了祸,事后为了补救,才在第二年给沈承锋送出第一份礼物。
曾经纪霖安是真心想跟他成为好朋友,所以才会坚持不懈地蹭着自家大哥的名义给他送礼物,试图拉近关系。
只不过这份积极交友的心情,在三年前彻底消散了。
他不送礼物过去,沈承锋也没再回给他,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这么断了。
以至于三年后的现在,传说中严重洁癖的沈承锋突然去拍卖所花了五个亿把他买回来,这行为不仅惊呆了所有人,也让纪霖安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手腕狠戾的掌权者在想什么?
一个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病秧子,怎么会值得他眼睛不眨就付清全款,拿下纪霖安的拥有权?
当然,他付款时眼睛到底眨没眨,纪霖安看不到,这是临走前拍卖所的人说给他听的。
纪霖安知道如今的自己并不值这个价,才会动了点小手段,用这个价格把自己挂在拍卖会所里。
只要没人愿意出这笔钱,他就能作为贵重商品,被会所谨慎保护起来,并且与外界隔绝。
听起来似乎有些可怕,毕竟失了掌控自身的权利,但这正是当下处境里,他能想到最完美的自保办法。
他需要这份短暂的安宁,也需要用这个方式吸引外界的注意力。
结果就这么跟沈承锋有了牵扯。
“……药要按时服用,平时一定要注意保持情绪,清淡饮食,作息规律。”
医生在一旁说着,那道水声停了,紧接着是鞋底接触地毯,发出沉闷的响声。
很轻微,但纪霖安还是能捕捉到。
自从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失明,纪霖安就把自己丢进特殊训练营里,听力是他所有训练项目里成绩最好的。
医生侧过身,对那道高大的身影汇报道,“纪先生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情绪高度紧张,睡眠质量不佳,所以才导致在睡梦里容易病发,晚上睡觉时,身边最好要留人看护……”这话就等同于将内心埋藏的脆弱狠狠刨开,肆意放到阳光底下,供路过的所有人观赏。
纪霖安垂着眼,神色无异,手指轻捏了下被褥,下一秒又松开。
医生说了很多,沈承锋始终沉默不语,就在纪霖安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就听见他平淡回了一句,“辛苦了,你们回去吧。”
有点惜字如金,但还挺有礼貌,并没有身为高位者的孤傲自大。
几个人快速收拾好东西,走在最后的那个医生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头小心补充,“在他情况好转之前,一定不能超负荷运动。”
纪霖安垂眼,睫毛轻颤,随着门声落下,也没听见沈承锋回应这句,房间在这一刻彻底陷入沉静之中。
视野的模糊不清,导致其余感官变得敏感又敏锐。
对方浅浅的呼吸声隐约环绕在身旁,无形的气体像是蹭着他耳垂而过,越过鼻尖,再跟他的气息交缠在一起,让他产生一种对方离他很近的错觉。
纪霖安抬起眼,朝他那边微微侧过头,往后靠了靠,躲过角度问题带来的气息纠葛。
就这么又静默了几秒,沈承锋似乎真的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也对,他这个站位的人,大概率很少要自己找话头活跃气氛,都是别人迎合着将话题小心往他身上扯,希望能得到一丁点回应。
纪霖安如今成了他的私人物品,自认非常自觉且恭敬地低咳一声,温声打破平静,“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