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呵护的小公主,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归宿,只可惜,是不再与这世界相伴。”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景宸
二零一九年,十月八日。
刚过了国庆节,海城的气温已经开始骤降,雨夜的凉风直透骨髓。
简幼穿着黑色的宽松连帽卫衣,撑开一把透明伞,走出了药店。
凌晨十二点的街道显得极为冷清,没什么人影,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轮胎碾过的地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简幼不动声色地将衣帽戴在头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身后不断传来汽车鸣笛声。
一辆出租车缓缓行驶在她旁边,车窗降下,从里面传出司机的声音:“小姑娘,这么晚了去哪儿,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简幼步伐没停,侧眸,摇头。
司机见状倒也没继续拉客,二话不说,一踩油门离开了。
简幼抬眸望向已经离去的出租车,平静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雪白的鞋头沾满了泥水。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伞布顿时凹进去。“嘶”的一声,对方似乎吃痛。
低垂的视线里,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原来是伞珠戳到了人。
简幼一怔,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将伞压得很低,轻声道歉:“对、对不起。”
可细听,像是带着颤音,与雨声融为一体,并不清晰。
雨珠砸在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头,溅起小水花,简幼猜测对方应该是没打伞。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墨黑的凤眸。
冷漠如冰。
他正俯视着她,眼底尽是薄凉不耐。
只一眼,简幼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多对视,心跳如鼓。
时间过于短暂,来不及看清男生的长相,她只记得他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目,眉眼冷淡极了。
景宸垂眼看她,怯怯的,像只小兔子。
男生长得很是惊艳,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寒雨中,头发湿漉漉的垂落在额前,却不觉狼狈,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言喻凌乱的美感。
修长挺拔的身影刚要绕过女生,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忽然将伞送到他面前,黑帽下的那张小脸有些苍白。
她轻颤着眼睫,“给、给你。”
景宸轻抿了抿薄唇,精致冷冽的眉眼闪过些许疏离,一身黑色的冲锋衣,气质冷傲矜贵。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推下伞柄,见到伞准确无误地撑在她头顶,嗓音清冷如山涧清泉,“谢谢,但我不需要。”
视线却落在了简幼手中的那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有药瓶,透过朦胧的雨幕,他依稀看到了褪黑素片这四字。
“失眠?”
男生再次出声。
简幼顿了顿,“嗯”一声。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她悄悄看了一眼,无人。唯有橘黄色的路灯将雨滴照得通透如镜,淅淅沥沥。
祥香花园位于市中心附近,属于最先对外开放的住宅区,墙皮已经出现些许脱落,隔壁,则是一栋栋崭新的高层建筑。
这是今年母女两人搬来海城后,卖掉原先城市的那一套三居室,在这里换得一套两居室的二手房。
步梯,六楼。
简幼轻轻打开门,然后弯腰,换鞋。
“啪”一声,客厅里的灯亮了起来。
“干什么去了?”沈雅淑穿着珊瑚绒红色的居家服,双手环胸,脸色很不好看。
简幼直起身,睫毛轻颤:“闷,出去透了透气。”
沈雅淑别开眼喘着粗气沉默了两秒,走上前抬手就甩了简幼一记耳光。
“死丫头,窗户是干什么吃的,摆设吗?深更半夜非要跑到外面去,是不是觉得你爸你哥不在了,我管不了你!”
右侧脸颊***辣地疼。
简幼侧头沉默不语,眼神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
沈雅淑注意到她手中的塑料袋,一把抢过,拿出里面的药瓶看了看,顿时皱眉,猛地将药瓶摔在地板。
瓶盖应声而飞,里面的药片四处散落。
“这是什么破玩意,你出去就是买它的是吧,啊,不睡觉净弄一些没用的东西回来!还失眠,你告诉我你失什么眠,你年纪轻轻失什么眠!”
女人这么一吼,声音尖锐,仿佛要将屋顶都给掀翻。
简幼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语气很轻:“妈,邻居已经休息了。”
沈雅淑狠狠地瞪她,余光瞥到挂在墙壁的时钟,***浪卷的长发垂到了胸口。
“别再让我发现有下次,衣服还是湿的,赶紧洗完澡滚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话落,大步迈开,“砰”的一声,房门被沈雅淑重重关上。
客厅里重归寂静。
窗外的夜色黑浓如墨,雨水淅沥而落。
简幼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捡起散落在地的褪黑素,随手拿起一片塞进嘴里,剩下的全部用药瓶装好。
她睡不着,可医生不卖她安眠药。
**
翌日,依旧是阴雨绵绵,寒风拂面,透骨的凉。
简幼低垂着头乖巧地坐在餐桌前,时不时将手中椭圆形的鸡蛋送到嘴边咬一小口。
沈雅淑倒了杯牛奶放在她面前,声音极致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赶紧吃,一会儿妈妈送你去学校,正好和老师聊聊你的学习情况。”
简幼眼睫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轻轻点了头。
......
一辆白色的宝马快速地行驶在大道上。
景物不断往后退去,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简幼坐在副驾驶位偏过头,雨珠滴落在车窗上划出道道水痕。
沈雅淑中途接了个电话,只好将简幼送到三中门口,递给她一把伞,嘱咐道:“晚自习放学回家要是饿,自己弄点吃的,我要出差几天,估计大后天才能回来,好好在家呆着,不可以乱跑,我打的电话不可以漏接。”
“记住,哪怕是一个,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她轻声应。
简幼撑着伞进了校园走到教学楼,手臂用力地抖了抖雨伞,将魔术贴粘好,才转身上楼。她低垂着头,心里默数台阶。
“景宸,明天是我生日,我邀请了班里的所有同学,到时候你可不能缺席啊。”
身后传来的那道女声很温柔,甚至还有些期盼。
女生长得很漂亮,怀里抱着书,扎着高马尾,眉眼含笑地看向旁边的男生。
男生个子很高,身姿修长挺拔,俊美的容颜轮廓分明,下颚弧度性感完美,挺鼻薄唇,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身影清冷,气质淡漠,就像是一株高岭之花,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景宸单手***裤袋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礼貌而又疏离:“抱歉,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高雪望向他冷傲的侧颜,抱着书本的手紧了紧,勉强扯住一丝笑容:“没关系,有事你先忙。”
“嗯。”
很冷淡的一个字。
一道清风拂过身旁,那人与她擦肩而过,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雪松清香,很淡却很好闻。
简幼脚步顿住,自始至终都没抬眼,只是低头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地像一幅画卷。
男生的声音,有些耳熟。